芸菲扬

【九洲芳文•F】

01

最近，涵芸一直在准备心理咨询师的论文答辩。因为白天还要上班、照顾孩子、忙活家务，只能等晚上家人们都睡下后，才有时间静下心来顾及这项自修课。

夜已经深了，涵芸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看着键盘旁边躺着的护手霜，若有所思地拿起来放在手里摩挲着。这时，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她转头看向亮起的屏幕，原来是小程序提示明天就是元宵节了。

又是一年元宵节！这个日子，对于涵芸来说是一年中最难过的节日。

手机屏幕熄灭了，涵芸的目光再次转投到护手霜上。这个牌子的护手霜她已经用了十几年。每次洗完手拿起护手霜，她心中的某一块地方就感觉暖暖的，变得柔软起来。

“明天又是元宵节啦！”涵芸心里默念着，思绪一下被拉回到十二年前。

02

那也是一个元宵节前夕，正月十四，同时又是一个周五，下午辅导班刚放学，一男一女两个高中生就蹦蹦跳跳地出了教室。

在回家的路上，男孩特意拐弯去给女孩添了几支新的隆力奇蛇油护手霜。因为女孩的手每到冬天都易冻易裂，自从几年前打听到这个牌子的护手霜适合女孩的肤质以来，就从未断过。

果然，从那之后，女孩的手再也没有冻、裂过。因为心细的男孩总是会在女孩随手用到的各个地方都准备几只。

第二天，正月十五一大早，女孩就被男孩拽进了隔壁他的家里。原来，男孩在这个寒假偷偷学会了做元宵。

男孩叫文扬，文扬的爸爸跟涵芸的爸爸曾经是同事也是最好的哥们儿。他们都是缉毒警察，可不幸的是涵芸的爸爸在她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一次执行任务过程中牺牲了。文扬的妈妈是一名妇产科医生，平时工作也很忙，节假日也从来没有休息。

涵芸妈妈是一名小学老师，工作虽然也很忙，但是会有周末、有假期。

在涵芸的记忆中，好像一生下来就跟文扬在一起，他们生在同年，涵芸只比文扬小了半岁。他们从小一起玩耍，一起上幼儿园、小学、中学，直到现在的高中。每天放学一起做作业，周末一起去上补习班。文扬的爸爸妈妈平时工作都很忙，从小就经常在涵芸家蹭吃蹭喝。

可以说，涵芸跟文扬从小青梅竹马，虽然不是兄妹却就像一对亲兄妹。

这个元宵节，文扬的爸爸出差在外回不来，文扬妈妈照旧上班也没在家。涵芸一边质疑着文扬做元宵的手艺，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在厨房忙活的文杨。

就这么看着看着，那帅帅的背影好像生出了魔力一样，深深吸引着涵芸，让她沉迷其中。直到热气腾腾的元宵放在自己跟前都浑然未觉。

“小馋猫，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赶紧尝尝。”文扬一边说着，一边用汤匙捞起一个元宵放在嘴边吹了又吹，然后才送到涵芸面前。

一口咬下去，涵芸忍不住惊喜地瞪圆了眼睛拍起了手。等不到咽下去，就支支吾吾地叫了起来：“嗯……唔……是薄荷馅的，你真的做了薄荷馅的元宵！”

涵芸记得有一次曾经说过，元宵都太甜太腻了，如果有薄荷馅的元宵不知道会是什么味道。可当时她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真的尝到了，而且是文扬自己做的。

这一个元宵节注定让涵芸终生难忘。不止是吃到了薄荷馅的元宵，还有就是就在元宵节那天晚上，男孩一家突然搬走了，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涵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窗外，天阴沉着，没有一丝月光。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涵芸如往常一样忙碌着，加紧了准备论文答辩的步伐。

03

论文答辩那天，涵芸是最后一位答辩的学员。虽然在大学毕业时也参加过毕业答辩，虽然自己准备得已然相当充分，但她还是略显紧张，在推门进去抬头看见面前三位考官的一刹那，涵芸惊呆了。中间坐着的正是当年跟她青梅竹马，高中时突然消失的文扬。

十二年了，当年那个帅气的小伙子已经脱去了所有的稚气与飞扬，面前坐着的是一个清朗俊逸、气宇不凡的成熟男子，但是这眉眼已经深深刻在了她心底，今生今世已难忘记。

就在涵芸心情复杂、手足无措时，文扬那充满温暖与鼓励的目光就像是这个春天里最和煦的阳光一样，给了她一股莫名的力量与安全感。这场论文答辩，最终，连涵芸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结束、走出考场的。

涵芸独自走在春寒料峭的街头，看着往来如织的人群，对这个纷繁的世界突然陌生了许多，无边的孤独感充斥了她的全身。

这样恍惚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街上已是华灯初上。春天的傍晚还是有一些寒意，一阵冷风吹过，涵芸忍不住裹了裹单薄的风衣。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话音未落，一件男士的羊绒大衣已然落在了涵芸的肩上，“我已经跟上你有一阵子了。”曾经那个熟悉的声音跟大衣一起温暖地包裹住了涵芸。

涵芸一歪头看到的，就是那张令她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随之，她也停住了不知走向何方的脚步。

“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不容涵芸思索，文扬已经拉着她坐进了招停的出租车里。

04

芸菲扬咖啡室里，柔和的灯光下，文扬一五一十地向涵芸解释了当年全家离开的原因。

当年，文扬的爸爸参与了一起特大缉毒案件，贩毒制毒团伙要对文扬一家展开报复。收到幕后消息后，缉毒大队领导高度重视，立即通知文扬妈妈连夜搬家，让他们匿名隐居到了北京郊区的一处院子里。

这一贩毒制毒团伙是一个横跨六国的犯罪集团。文扬爸爸所在的缉毒大队，在这之后，花了整整五年时间才将其主要贩毒制毒核心成员抓获。为了防止犯罪残余势力的打击报复，文扬和妈妈只能继续隐匿身份，直到四年前确保安全后，经上级同意才恢复以前的身份。

文扬研究生毕业，顺利参加工作，却一直未曾谈过恋爱。恢复身份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回广州寻找从小一起长大的涵芸。没想到，文扬爸妈对这件事百般阻挠，问其原因，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后来，文扬爸妈看他对涵芸一直念念不忘，坚决拒绝谈女朋友，才把他们两家的故事和盘托出。

05

文扬爸爸与涵芸爸爸在工作上是一对好搭档，在生活中是一对好兄弟。他们俩同年结婚，两年后，文扬妈妈生下一对龙凤胎，哥哥叫文扬、妹妹叫文菲。半年后涵芸妈妈也生下来一个女儿，叫涵芸。两家人和睦得就像一个大家庭，曾经相约退休后两家一起找个地方去养老。

缉毒大队经常有任务，不定期有行动安排。文扬妈妈医院人手短缺，经常加班，一对儿女晚上也经常放在涵芸家，两对父母相互之间也都把对方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照管。

就在涵芸七个月大的一天晚上，突发高烧，而爸爸正在外地执行任务。文扬爸爸下班回家时正巧碰见涵芸妈妈抱着她着急地出门往外走，于是，立马返回头，准备开车送她们去医院。

刚走到楼下，准备上车的时候，被两个持枪的歹徒袭击。因为事发突然，毫无准备，涵芸妈妈为了保护孩子在慌乱中被击中头部，孩子也掉在了地上。文扬爸爸拼命搏击，等徒手制服两名歹徒的时候，涵芸已被两名歹徒踩踏致死，而文扬爸爸腿部也被击中两枪。

后来，经过调查，那两名歹徒正是最近文扬爸爸参与破获的一起贩毒案件的余党。

涵芸妈妈被送到医院手术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保住了一条性命，但是严重外伤加过度惊吓，使她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记忆。

06

听到这里，涵芸早已泪流满面、表情麻木。

“涵芸死了，那我是谁……”涵芸喃喃地说道：“为什么我也叫涵芸，而且还跟她同龄？”

文扬不忍心再说下去，从涵芸的对面转到涵芸身边，摸了摸她的头，把手搭在了她的后背上。

看着涵芸痴痴地望着自己的眼神中带满了疑问，文扬艰难地、小心翼翼地继续讲述下去。

07

考虑到涵芸妈妈在身体上与心灵上受到了双重打击，怕她孱弱的身体出院后无法面对失去女儿的噩耗，文扬爸妈经过商量后做出了一个决定，把自己的女儿文菲交给涵芸爸妈来抚养。开始，涵芸一家尤其是涵芸爸爸是怎么也不同意的，但是文扬爸妈态度坚决，同时，面对涵芸妈妈时常精神恍惚的状态，最终妥协接受了文扬爸妈的决定。

于是，文菲就变成了涵芸，沿用了涵芸的生辰。

在涵芸妈妈出院之前，把两家所有带女儿的合照通通销毁，只把涵芸独立的照片摆在了她的家里。

而当年涵芸的爸爸，为了更好地打击贩毒组织，历尽艰难险阻，花了几年时间才打入贩毒组织的内部，在一次调查取证的过程中，不幸被发现，遭遇了残忍的杀害。

两年前，当文扬从爸妈嘴里知道这些真相的时候，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些事是真的。经过好长一段时间地适应与多方验证才从那比电视剧还曲折的故事里走出来。

等他回广州去找不知道该叫涵芸还是妹妹的她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广州。半年前，文扬在爸爸的帮助下终于知道她结婚来到了丈夫所在的城市，而他们又怕惊动涵芸的妈妈，不好公开寻找。

几经辗转，文扬把工作和生活的中心转移到了这里，没想到众里寻她千百度，两人却在考场巧遇。

08

听完文扬的讲述，涵芸呆呆地坐在那里如同石化一般，直到文扬从后厨端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薄荷馅元宵，依旧像当年一样吹了又吹，喂在她面前的时候，涵芸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过了老半天，才站起来跌跌撞撞跑向洗手间的方向。

大约半小时后，等她红肿着眼睛走出洗手间的时候，一直等在门口的文扬默默递过来一个护手霜，还是十二年前的隆力奇蛇油护手霜。

这时候，涵芸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进来的时候看见这个咖啡室的名字叫芸菲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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