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粥
阿粥
昏暗诡丽的夜晚,和你走在老街的巷子里,灯光苍老,是旧时代的晕黄色,路上坑坑洼洼,积汇着浑浊的雨水,夜里看上去却也是脆亮的景致。一路无言,通常相处的时间都是这样的,任各自的思绪飘飞,你不问我,我便不答你。
坐在河边的石板块上,吸着冰凉的柠檬汁水,你咬着吸管边缘有些含糊的说:“我要去杭州。”
“多久?”
“去那边学水墨。”
心里噶噔了一下,是有预感的。我还是漫不经心的吸着汁液,等你继续说下去。
可是阿粥你只是站起来身来,拍了拍裤子,把塑料瓶“哐”的一声丢进了垃圾桶里。
“我跟你说啊,不要又去写什么酸情的文字,跟这家店的柠檬水一样酸死本宝了。”
“唉呀喂算了你写了就千万不要艾特我好丢人的。”
接下来你是不是预备好郑重的和我道别,然后别别扭扭的安慰我以后时光还长?可我不愿听了,“你看桥边那些跳广场舞的阿姨子,阿粥你要不要去跳啊。”经常和你在一起时都胡言乱语,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乱七八糟的话,你没抱怨过什么,我就更肆无忌惮。
这个话题说不下去了,于是一起吹着凉风往你家里走。
一年前这时我初二,曾在你家宿过一日。那时候你把银黑色的窗帘掩了,也不开灯,自己趴床沿边喝酒。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第一回见你,就知道你是会一个人在黑暗的空间里喝酒的女子。我猜对了,满屋子颓靡的色彩,我靠在桌子上,看你囔囔自语,喝成醉生梦死的模样。“你疯掉了。”我说。可我不去劝你,也不要陪你一起喝。这大概由于,看见你的时候总有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的感觉,另一个更勇敢放纵的自己。
终于一个晌午床脚堆了四个啤酒瓶子撒了半瓶红酒,你挣扎着要起来,脚步踉跄的走进卫生间。收拾好屋子后,浓烈的酒气终于散去了。我不否认我喜欢酒精香,可从未像你一般纵性若猖,喝个烂醉的样子可是舒爽至极?
开了灯火,那样看着躺在身边的你,身上穿了一件海绵宝宝的睡衣。莫名的诙谐。
“阿粥,不知道为什么,总有时候觉得你不过是个迷途中的少女。”
你明显的僵硬了下,用还不清醒的意识抖动了下身子,床嘎吱的声响,在寂静里显得突兀。
懒懒散散的答我:“是因为喜欢Top吗?”
呵,不论是严肃正经的还是搞笑幽默的,你每次的话语听上去好像用力极深,其实总是淡淡的,对峙也好善意也罢,仿佛对这个世界不以为然。
还有一次,也是夜晚,夏天的夜晚。我几乎是小跑着的,在你面前。夜色里一切都幽暗诱魅,我看不清的你的神色,那时也并未要仔细看。而今回忆起来,你好像是满眼的心疼和无奈。在无人的街角里,我几乎匍匐在你身上,泪水肆虐,“求你,不要说话。”
仔细想一想,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很长一段日子没走出去过。是终于理解了,好多痛苦和难过真的毫无缘由毫无预兆。
阿粥果然永远是这样的,一句话也没有,半拖半就把我弄到了她家。是那几秒里,我真的盼望时间就这样定格下来,我们永远一起活在这没有别人的屋子里,再也不要踏出去。
“有的时候真的超想骂你,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内里却倔强到近乎执拗。可你又真的什么也没做错。”
“一执着,生命就没了自由。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晓得了。”
就只有这样的两句话,阿粥是从来不和我说什么人生经验或者道理的,她只是缄默而温和的存在我身边还算长久的日子。假期和我一起吐槽霸道总裁,或是争辩没有加糖的雪碧究竟有没有灵魂。尽管她比我大了三岁,却仍旧任性的停留在暴烈的少女时代,这是她的青春。我猜她十几二十几年后还会是这样子,变不了的。
有时候真的好不喜欢这个世界,她走的那一日,我有课。送不了她,她亦是从来觉得送别是件很不酷的事情。毕业季是这样的吧,晨宝和我说她可能不去念高中了,阿粥你又要这样恣意的飘荡四方。终于还是被岁月赶到了成熟边缘,如今只剩我一人在原地停留。可是阿粥啊,与晨宝的离别尚有重逢的期限,与你呢,此生不复起初的日子了吧?
阿粥你的生命太过娇纵,我们终究道不相同。每一次提笔写你,我都觉得像在写一篇小说般。记得好久以前我们一同喜欢中岛美嘉,前几日我问起你,你似不紧不慢的说:哦差不多了吧现在也就这样子了。我在心里笑,又是个口是心非的骗子。就算已然不再剧烈的喜欢,你不还是如她一样纵情去爱雪白和夕阳,脚步却仍然循着她。你知道的,心思过细与过深,都要不快乐。何况超过年龄这么多的风霜?
最后仍旧要感谢你,再一次容忍我深夜里发神经。谢谢你在我每次想要惊喜的时候,都会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我面前,谢谢你在我每次决意就此沉到千百层海波底下时,都温柔的把我打捞上来。也要最感谢你,教会我一步一步走出自我编织的纷杂冗乱,去看见去相信。最难能可爱的是,你是这样一声不吭的存在我身边,甚至连我最亲近的人也不知你的所在。
我答应你,往后我自己也会好好活着。
阿粥 阿粥 阿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