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才好友(一)
许多年后,看着手里的信,我想起父亲带我去上学的那个午后。
那天父亲把我领到一个不大的书院,书院里坐着十几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学生,教课的是一位老先生,他正在教授《论语》。看见我们进来知道我就是新来的学生,先生跟父亲说了几句,就给我安排了个座位。我那时候读的东西不多,先生讲的课也只能听懂个大概,所以我就走神地东张西望。我往左边看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俊朗的男生也在囧囧有神地看着我,他笑着指了指我的帽子,原来刚才我进门的时候太紧张,撞到了门闩,把帽子碰歪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这里有名的学霸,苏轼,苏子瞻。好吧,说学霸都有点委屈他,准确点说是天才。书院里主要教经书、诗赋、音乐、书法,作画这几科,他几乎样样都比别人知道的多。在我们一般大的孩子还刚能读通几篇文章时,他居然已经可以写出让老师赞赏的诗文了。而我也就在音乐上可以跟他探讨几句。从此以后,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学习。没有课的时候,我们最喜欢一起去山林、湖边,既是写生,也算游玩。
他这么厉害我想跟他父母的教育是分不开的。他父亲名叫苏洵,暂且叫他洵叔叔吧,这叔叔年轻时候可不是个乖孩子,基本上是不务正业,常常不回家,一天到晚乐呵呵地骑着马往山里东逛西逛,也不知道乐什么。就在子瞻出生的前一年,洵大叔突然醒悟。从此专心学习,发奋读书。这可真是巧了,第二年子瞻就出生了。难不成是山里有神仙,并且剧透给他家里要出才子?
其实子瞻小时候和别的孩子是一样不喜欢学习,只喜欢玩,可是洵大叔并没有逼迫他读书,而是在他和弟弟玩的时候,就自己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看书,并且还时不时开心地笑起来。他俩就很好奇地过来想看看父亲在读什么有趣的书,这时坏坏的洵大叔反而把书合上,放回了书架。他们很纳闷,这书里边到底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呢?结果他们就自己主动去翻,久而久之终于发现了读书真正的乐趣。更难能可贵的是洵叔叔经常一起跟他们讨论诗文,既是老师又是朋友,天下有几个父母能做到呢?
我俩成为好朋友是从庄子开始的,那天我在课上发表读庄子的感想,说读庄子的感觉就像很多时候想说的话明明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有一天突然发现这话原来被庄子他老人家偷去了。子瞻表示他也是对此深有同感,我们便经常在一起聊庄子,再后来发现我们一起喜欢的还有贾谊和陆蛰,就这样我们关系也越来越好了。
尽管子瞻成绩很好,先生和长辈们都很认可,其实他也有犯愁的时候。有一次我见他一个人愁云惨淡的坐在台阶上发呆,就关心他怎么了。他说,你知道鱼被挂在鱼钩上是什么感觉吗?我说有可能是清蒸的,也有可能是油炸的。这么一说倒把他逗笑了。原来他父亲之前给他定下一个任务让他读《春秋》,毕竟年纪太小,哪能理解那么高深的作品,就一直拖着没怎么读,可是再过几天就到了父亲要考察他的时候了,按进度他应该要读完了。可是他才读到第三章鲁庄公,他说如果他能选泽的话还是清蒸的好吃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