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门口卖红薯的老人
最近一段时间发现小区门口不远的地方每天6点多钟下班的时候总会看见一个烤红薯的老人站在那里，他推着一个简易的推车，推车旁边放着一个由油漆桶改装的烘培装备，那是他用来烤红薯的功臣。每天下班大老远就闻着一股活跃的红薯香味从冷冽的空气中奔驰而来。
有一天下班稍晚，路过老人的红薯摊，闻着红薯的香味竟然有点饿，虽然听说过网上关于油漆桶烤红薯有害健康之类的一系列文章，但是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决定牺牲一下健康满足一下味蕾买一个。天气很冷，空气中夹杂着些许微风，微弱的路灯下，老人的脸庞映着烤红薯桶里炭火温暖的红光，我清清楚楚地看清了他那张布满皱纹而慈祥的脸。我一边搓着冰冷的双手跺着脚一边等着老人烤的红薯。红薯桶上摆着4个大小不一烤熟了的样品，红薯桶旁边放着一个装有红薯的袋子，老人站在红薯桶后面拿着火钳歪着头拨弄着里面的红薯，见我又是搓手又是跺脚的也不讲话，老人有点不好意思，抬起头看着我笑着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马上就好了”。可能是我一直在观察着老人的红薯摊导致他以为我有些生气，“没事儿，反正回去也是闲着”，我有些惭愧地说。“早点回去可以多陪陪家人...来，姑娘，你看看这是一个点吧？”老人拿出烤好的红薯放在他那颇有年代感的木杆称上微微侧着头指着称干问我。我一脸疑惑的凑过身去，“恩，是的，是的”心想，该不会讹我吧。抬起头的一刹那目光正好碰到了老人的眼睛，他的左眼布满血丝浑浊不清，右眼却依然炯炯有神。我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半斤，4块钱”老人边说着边拿着袋子将红薯包了起来，递给我。昏黄的灯光下红薯散发着热气，沁香甘甜。我递过去5块钱，老人接过钱拿出他那戒备森严的钱袋开始找零。
“师傅，不用找了”我的心微微颤抖着。
“等等哈...给”老人颤颤巍巍地递过来两张纸币，“你们打工挣钱也不容易”。
我接过零钱直接塞进了口袋里对老人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一回到家儿子看到了我手中的红薯就嚷着要吃。吃完晚餐，老公去辅导儿子的功课了，闲着没事儿我准备看一下朋友圈，掏出手机，口袋里掉下来两张纸币，是刚刚买红薯时老人找的。我捡起了零钱想，明天再去一趟吧。
第二天晚上，和昨天一样我站在老人的红薯摊前，老人认出了我，两眼的鱼尾纹绽放开来，“姑娘，要来一个吗？”我从口袋里掏出老人昨天找的零钱，“师傅，你昨天多找了我5毛钱，这是你昨天找的钱，一张1块一张5毛的”，我将5毛钱朝老人递了过去，放在平时买菜，谁要是多找了我5毛钱我定会开心个几分钟。人就是这样，不是自己的东西得到了总不会那么理所当然地淡定。
“噢，不会搞错的，我记得你昨天给了我5块钱说不用找了，我找了你两张5毛钱
”老人皱了皱眉回忆道。
“是啊，你找了一张1快一张5毛”我解释。
“不会弄错的，我知道姑娘好心”老人坚持着他自己的回忆。
要是放在其他摊贩身上也许会毫不犹豫地收下，哪怕压根就没弄错，但是老人如论如何都坚持着他自己的回忆，这让我有些尴尬。
“那...来一个红薯吧”我慌忙转移了话题。
“好叻，今天你不用等那么久了，昨天因为有个小伙子提起预订了4个红薯结果忘了取，所以给你新烤的。”
哪是忘了取啊，分明就是说话不讲诚信，我心里嘀咕着，问道：“那他钱给了吗？”
“东西没给他怎么能收钱呢？虽然俺们着做的是小本生意，但是得讲究公平、诚信”老人说着将已经烤好的红薯包好递给我。
“要是你当时收了他的钱，他不就会回来拿吗，那样你就不会损失4个红薯啊。”我接过红薯替老人愤愤不平。
“那样怎么行呢，东西没给人家哪有先收钱的道理，再说他如果真的忘了取我岂不是占了他便宜啊，烤了没卖出去的红薯我自个回去可以热一热再吃，损失不了什么。”老人始终面带微笑。
见过倔的，没见过这么倔的，我一边埋怨老人固执一边替他不值。
之后的几天一直下雨，小区门口转角处的那个位置空荡荡的。周末，晴空万里，带着儿子在小区草坪上晒太阳，无意间听小区的一个中年男人聊起那个烤红薯的老人才知道那天买四个红薯没取的人是他。我像是电视剧里面找到杀父仇人的主人公一样，过去劈头盖脸地问道，“你为什么预订了红薯不去取？”那个男人被着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懵住了，半晌反应过来，“他那烤红薯的设备有毒，网上不是都说了吗，我女儿还超喜欢吃，所以我撺掇着几个雇主隔三差五地去预订他的红薯然后不去取，让他知难而退，你，你是干嘛的啊？”。
听了这位业主的解释，我竟然对他的聪明才智无言以对，我早就应该提醒老人换一个专业店的烤炉，那样就不会让这些人为自己的不守信用找一个这么正义的借口。
自从天晴之后就没见到那位“固执”的老人了，不知道他去哪了是否换了一个地方依然烤着他的红薯。后来得知他的眼睛是因为年轻时在工地当包工头时弄的。每年临近春节都要想尽千方百计去向工程老板要帐来让兄弟们安心回家过个好年，有一年他接了一个工程，老板是初次合作，老板承诺最迟年前将他们一年的工资结清，等去要帐的时候那个老板跑了，他为了遵守承诺将自己多年的积蓄发给兄弟们当作工资，其中一个年轻的哥们儿以为他将他们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给吞了，就起了争执，慌乱之中他被推了一下没站稳，眼睛碰到了工地上的一根钢筋。
多年之后他选择了烤红薯这个职业，他身上依然闪耀着“言必行，行必果”的高尚品质，可是在现实面前这些品质竟是那么脆弱和与世界格格不入。人们为了利益可以丢弃它，为了面子也可以丢弃它。这件事成了我内心的一个结，当道德与现实相违背的时候我们应该怎样去平衡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