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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吻我以痛,我却报之以歌

2018-02-26  本文已影响5197人  山青青

2018年2月26号    星期一    阴雨

生命吻我以痛,我却报之以歌

(1)

当下了夜班的玲子回到家,发现22岁的女儿躺在阳台上,已经身体僵硬,四肢冰冷,气息全无时,吓得浑身颤抖的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喉咙里“嗷”地一声,发出凄惨的哭叫声……

哭声惊动了邻里,大家纷纷起床过来 ,一边把她女儿抬边上,一边打电话叫医生。

待医生赶到经过仔细查验,并宣布已经死亡后,众人也只能一边通知玲子的家人赶过来,一边劝慰玲子:

“你也已经尽心了,她这种病迟早要走的。”

“这样也好,你也解脱了。”

而此时已脸色苍白,浑身如筛糠状抖动的玲子,只是瘫坐在女儿的尸体面前,一个劲地哭喊:

“宁宁呀,是妈妈对不起你呀,是妈妈不好啊,如果不是爸妈这样折腾你就不会这样啊……”

(2)

玲子出生于六十年代中期,爸爸是当地粮管所的职工,爸妈生养不多,除了玲子,还有一个小她两岁的妹妹。

小时候的玲子,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白白的皮肤,夏天时常穿着当时少有的花布连衣裙,冬天戴着常人没有的开司米风雪帽,显得特别的洋气。所以在学校里,她不但备受老师的青睐,也是众多同学艳羡的对象。

虽然家里条件不错,玲子倒也并不娇气,和同学老师关系都还不错,而且她读书也挺认真,一直担当着班里的班干部。

整个上学期间,玲子不劳父母费心,很顺利地从小学读到高中毕业,那时候的高中生堪比现在的大学生哦。

玲子高中毕业时,正值国家实行顶替制,玲子就顶替老爸进了粮站上班。

两年后,成绩优异的妹妹也考上了大学。

几年后,玲子和同单位的小伙昌明相恋并成婚,婚后第二年就有了女儿宁宁。

不久妹妹也大学毕业在上海工作了。

爸爸有退休工资,玲子夫妻俩都在粮食部门工作,妹妹在上海拿高薪。玲子一家在当时绝对是个小康之家。

(3)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那是2000年左右,按照国家政策各地粮站都解散了。而脑子灵活的昌明早就自己出来单干,到北方发回玉米,面粉,在当地批发,在当时也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国家政策一出,财大气粗的昌明,就让玲子买断工龄,回家带孩子,玲子也乐得清闲,回家当起了全职妈妈,当时女儿十二岁。

一天,玲子正在家准备午饭,突然,家里电话响了,玲子接起电话,只听到宁宁班主任急促的声音;

“宁宁妈,你快到学校里来,宁宁突然晕倒了。”

接到电话的玲子赶忙赶到学校,只见几个老师正在劝退一帮围观的学生,宁宁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躺在地上,一个年长的老师蹲着给宁宁擦脸,心急火燎的玲子,厉声责备老师:

“你们还在这看,还不把人送到医院去?”

这时,在帮宁宁擦脸的老师,耐心地对玲子说:

“宁宁妈,别着急,应该是癫痫,呆会就好。“

“怎么会?我女儿怎么可能得癫痫?“玲子恼了。

“这个症状应该是,以前也有学生发过这种病”年长的老师解释到,

“不可能,快给我送医院,”玲子火了。

正说话间,只听躺在地上的宁宁,“嗯”地一声,眼珠也慢慢正常转起来了。

“好了,好了,“几个老师连忙说,

过了一会儿,几个老师将恢复神智的宁宁,慢慢从地上扶了起来。吓坏了的玲子赶紧领着脸色苍白的女儿回了家。

此时,在外面的昌明接到电话也赶了回来,夫妻俩一商量,赶紧带女儿来到县医院检查,检查结果确实是癫痫。

宁宁的病虽然给全家蒙上了一层阴影,但玲子和昌明觉得家里有钱,并不觉得有多难治。

然而,宁宁的病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宁宁虽然吃着药,却接二连三的发病,他们夫妻俩不得不带着女儿全国各地的跑。

最后各大医院的医生得出结论是:宁宁得的癫痫,比任何普通的癫痫都严重,它是癫痫之中的癌症,再怎么用药也只会日趋严重……

这下昌明和玲子彻底懵了,玲子只能瞒着宁宁偷偷到父母跟前哭泣,而绝望的昌明却自暴自弃,从此染上了赌博。

每当玲子劝阻昌明不要赌博的时候,昌明总是忿忿地回玲子:

“干嘛不让我玩,生个女儿还是个废人,我赚钱有什么用,再不让我去发泄发泄,我都要疯掉了。”

玲子多次劝解无效,只能由他了。

两年后,家里前些年赚的钱被昌明也输的差不多了,一边要照顾三天两头发病的女儿,一边还时常和掉进赌坑的昌明吵架,极度失望的玲子,终于向昌明提出了离婚。

经协议,女儿和家产归玲子,昌明带上存留的几万块钱静身出户。

(4)

离婚后,玲子一人带着宁宁,日子过得相当不容易,好在还有父母帮衬着。

只是少不更事的宁宁,因为父母的离婚,心情一直闷闷不乐,发病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

此时,在厦门帮朋友打工的昌明,打来电话说,当地的一家部队医院治疗癫痫有绝招,让玲子带着女儿过去。

救女心切的玲子,和父母商量后,给宁宁办了休学手续,也顾不得和昌明已办过离婚手续,带着女儿奔赴厦门去了。

在厦门治疗了一年多时间,或许是父母又重新在一起的缘故,宁宁的心情好了许多,病情虽然不见好转,但稳定了一些。

玲子和昌明虽然实际上恢复了夫妻关系,但并没有办复婚手续,所以昌明觉得自己还是个自由身。

在玲子到厦门不久,玲子就知道昌明在按摩院勾搭了按摩女,因为名不正言不顺,玲子也就开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年以后,昌明告诉玲子,那个按摩女已经怀孕,他准备娶她,让玲子带女儿回家。

“哑巴吃黄连”的玲子,只能准备打道回府了。

然而,此时已经十六岁的女儿宁宁却不答应了。这样的年龄正是年轻气盛,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时候,她觉得她有义务捍卫父母的婚姻,她哭着骂玲子无能:

“妈,你太怂了,明明是你的老公,你为什么要让给别人?”

“宁宁,妈妈和你爸已经离婚了,他自己要娶别人,那是他的权力。”

“我坚决不走,他是我的爸爸,我要在这里……”

不管玲子怎么劝,宁宁就是不愿跟妈妈回家。无奈,玲子和昌明商量后,把宁宁留给了昌明,想着有亲生父亲在,总不会咋样的,昌明也叫她放心,自己的女儿总会照顾好的。

于是玲子做了令她后悔一辈子的决定,他把女儿留在了厦门,自己回家了。

(5)

玲子一回家,玲子的爸爸得知情况后,直骂她糊涂:

“你怎么可以把一个有病的女儿留在那里?一个正准备娶新欢的男人,会对女儿负责吗?”

“爸,宁宁是昌明亲生的,他总不至于不管吧!”虽然只身回来的玲子有些后悔,但她仍心存侥幸地说:

“爸,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也已经弄得心力交瘁,她自己要跟父亲,我也缓口气,过一段我会去接回来的。”

看看满脸疲惫的玲子,父母也不在说什么了。

玲子也时常打电话问昌明女儿怎样,昌明都说还好的,和女儿通电话,女儿也坚决不肯回来。

玲子因为生活没了依靠,自己找了个上班的地方,想着女儿有亲生父亲带着总没事的,自己上班一忙,也就不再去想女儿了。

不久,听说昌明生了个儿子。

玲子的父母想着让玲子去带女儿回家,然而,玲子为了自己的面子,不愿意去面对昌明夫妻,总觉得女儿有这么大了,要回来她自己可以回来的。

(6)

在玲子回来的两年后,昌明把宁宁送了回来。

宁宁刚回来的时候,玲子并没有发现不妥,只是觉得宁宁木讷了一点。

问她在那边过的怎么样,她就情绪亢奋,说她怎么和昌明的老婆斗,要把那个不要脸的赶走。

回家一个月后,某一天,宁宁在房间,玲子叫了半天没反应,玲子走到房间顺手拍了一下宁宁:

“宁宁,妈叫你怎么不应一声呢?”结果,宁宁突然对玲子大打出手,红红的眼睛里好像要渗出血来,她一边打,一边嘴里叫嚷着:

“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

玲子哭天抢地的叫喊着跑了出来,邻居赶紧跑过来帮忙,才把暴怒的宁宁按住。

玲子的父母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大家分析了情况,觉得宁宁的举动不正常,赶紧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医生一看是精神分裂症。

玲子一边让宁宁住院治疗,一边打电话向昌明核实情况,昌明矢口否认,他说在他那里是正常的,是你回家没带好吧。

玲子的父母只是一个劲的责怪玲子:这两年你怎么能把她留在那里,谁知道这两年她吃了多少苦头,谁知道这两年他们怎么对她的,光癫痫就够她受的,现在又加上精神病,这孩子是真的完了。

玲子也悔得肚肠都青了,她不知道女儿这两年在那边是怎么过的,是自己太大意了。

治疗了一段时间,宁宁终于好出院了。医生告诉玲子,宁宁的精神分裂症已经很严重,现在治疗一段时间稍微好点,长期住院也不是个事儿,只能配些药,带回家吃,家人好好看着点。而且医生一再吩咐,不能询问以前的事,不要刺激她。

没办法,玲子只能暂时不上班,在家守护女儿。

前两年玲子的父亲还在,经济上父亲还能帮助她,后来父亲过世了,玲子再不上班日子怎么过?

在上海的妹妹虽然也会接济她,但妹妹也有自己的家庭,玲子怎能全部依赖妹妹呢?

后来玲子在当地找了份工作,她每天上班前让女儿吃完药,然后和女儿商量:

“宁宁你乖乖呆在家里,妈妈去上班了,到吃饭的时候妈妈会回来给你做饭的。”

“嗯,妈妈你放心,我会好好呆着的。”清醒的时候,宁宁其实蛮懂事的。

玲子去上班前把门反锁上,把宁宁关在家里,因为宁宁万一精神病发来,会危及旁人,玲子虽然不忍心,也只能这样做了,她甚至都不考虑,宁宁癫痫病复发,一个人有多危险!

除了供女儿吃穿吃药,宁宁精神病发病时,玲子还要经常遭受宁宁的暴打,身上常年被宁宁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好几次差点被她掐死。

而当给宁宁吃完药,清醒时,她又乖乖的给玲子倒茶递水,抱着玲子哭着道歉:

“妈妈,对不起,我发病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又打你了。”每当这时,玲子只能和宁宁抱头痛哭!

虽然女儿的病越来越重,自己也常常被他打得痛哭流涕,但哪个做娘的舍得让孩子早走?

前一年宁宁发病差点死了,还好发现的及时,最终被救了回来,没想到这次却没机会再救了。

想着正是豆蔻年华的女儿,从懂事起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如今又早早地离开了人世,这怎能让玲子不捶首顿足啊!

得知宁宁走了,玲子的妹妹也从外地赶了回来,在本地的昌明的姐妹也过来了,唯有做父亲的昌明推脱在出差,赶不回来,没来参加女儿的葬礼。

(7)

料理完宁宁的后事,玲子颓废了好长时间,想着自己活了半个世纪,从来也没干过坏事,一直努力的生活,到最后却成了孤家寡人了,她越想越想不通。

但看着年近八旬的老母亲无人照顾,远在上海的妹妹又鞭长莫及,她又不得不振作精神。

在和母亲的厮守中,玲子度过了失去女儿最初的那段难熬的时光。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慢慢的可以治愈一切伤痛。

现在的玲子,在当地的一家乳制品厂上班,她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年迈的母亲。

每个休息日玲子都到附近的养老院做义工,帮老人理发,修脚,按摩,一坚持就是很多年。

现在玲子已经做了五六年义工了,但她从来默不作声,很少有人知道,她说:

“我并不是为了名誉,我只是想在有生之年,尽量做些好事,为死去的女儿祈福,希望她下辈子投个好胎……”

人们常说的:“生命吻我以痛,我却报之以歌,”我觉得这话用在玲子身上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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