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能毁了你
有一种酒叫醉生梦死
（一）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能毁了你
“你叫什么名字？”我朝一个白衣胜雪，长发飘飘的女士问道。
“小弟弟，我叫苏姬。”
我依稀记得当时是九月，高二班主任以提高同学友谊，增加学习效率为由，硬要小组举行聚餐。活泼胆大的L提议，“我们都要成年了，不如去酒吧乐呵乐呵。”小组的其他几个人迅速接受，只有我这个老师嘴中的学习榜样提出了反对，结果可想而知，反对无效。
花红柳绿的房间，嘈杂的音乐，烦闷的空气，再加上烟草和酒精掺杂着的不知名的味道，我的脑袋很晕，心中更是厌恶。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在接下的一个小时之后，我再也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在此期间，自命清高的我以酒精过敏为由，硬是滴酒未沾。L他们对酒则是充满了好奇，从起初尝试的碰杯，到后来激动的对瓶吹。很快他们便头脑发痛，呼呼睡去。以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们都云里雾里。
L他们睡去了，而我却百般聊赖，就是在这时我看到了正在角落独自一人买醉的苏姬。带钉的黑色皮夹克，孤独的身影，暗黄灯光下深邃的眼神，长长的睫毛在眼皮上留下了暗影，我知道我心动了。当时性格木讷的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主动坐到她旁边。
“你为什么要坐过来？”苏姬把她挡在眼前短发撩到耳后 ，率先发问道。
苏姬一句话问的我哑口无言，我更不知道如何启齿，其实我心里非常想说，我对你有好感，我喜欢你。
“那你会吸烟吗？”苏姬又用一个问题打破了我的尴尬。
“会”我没有思考，直接脱口而出。其实在此之前我根本没有碰过香烟，我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撒谎。
苏姬直接从上衣口袋中掏出包装精美的香烟盒，熟练的从中抽出了一根递给了我。其实我内心非常想拒绝，但我还是装出一副久经沙场的样子，把烟叼在了嘴里。当火机点燃得一刹那，我看着她脉脉的眸子，很漂亮，我知道我已经彻底沦陷了。
当缭绕的烟气进入肺部的一刻，咳，咳，咳，我弯月的眼睛呛出了眼泪，喉咙里辣的有数只小松鼠上蹿下跳。
苏姬看出了端倪，香烟离开了她妖异的嘴唇，烟圈一股脑的吐在我的脸上，“小弟弟，没吸过别逞能，烟应该是这么吸的。”
被苏姬识破之后，我有点无地自容。心里无数个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在她面前逞强、撒谎。失落归失落，但我还是厚着脸皮坐在她身边。接下来，苏姬自顾一根接一根向空中吐着烟圈，仿佛一切忧伤都转化为了缭绕的雾气。
我看苏姬不再理我，我非常害怕苏姬抽完香烟之后，兀身离开，留下尴尬的我，那样我岂不是更加失败，那样的话，我还不如现在就离开，起码还能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想到这里，我便站起身来，欲转身离去。其实我心中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无论苏姬说什么我都会重新坐下。
一步、两步，苏姬依旧向空中吐着烟卷。可能苏姬觉得我只是登徒子的一个吧，我不再报着希望，准备大步流星的离开。
“既然不会抽烟，就陪我喝酒吧。”苏姬将刚刚燃着的香烟在桌角狠狠的摁灭，用淡淡口气对我说道。我想我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又从新坐回了苏姬的旁边。
啤酒，幸好只是啤酒。“小弟弟，来。”,玻璃瓶在空中奏出了交响曲。苏姬行云流水对瓶吹了起来，我不想示弱，学她也直接对瓶吹了起来。味蕾不断被苦涩冲刷，小松鼠不停的蠕动，但还好，第一瓶下肚只是小腹略胀。
“你还行吗？”苏姬三下五除二又打开了两瓶。
“当然可以。”还没有等苏姬反应过来，我就直接拿起酒瓶往肚子里灌。但喝的太猛，我一口酒气呛了出来，鼻子里甚至都开始淌酒。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囧现竞引得苏姬捂着嘴角发笑，当然那仅仅是一瞬间。
苏姬从桌子上抽出一张餐巾纸，递给我，“喏”
“你不知道喝酒不能太猛，不然会猝死的。”
我接过苏姬手中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不堪。嘴上仍不肯承认，“当然知道。”然后抓起酒瓶继续往肚子里灌，而苏姬就望着傻傻的我。
天杀的，谁知道第二瓶酒竟是第一瓶的催化剂，这下好了，一股脑全涌上来了，喉咙如梗在咽，胃里翻江倒海，脑袋晕晕乎乎，给张床就能冬眠。
不行，我不能在苏姬面前再丢脸。我强装镇定，脸上表现的若无其事，朝苏姬撒谎道，“我要去卫生间小便，回来再陪你喝。”苏姬半开玩笑道，“去吧，别憋炸了。”事后我才知道，她当时一眼就看穿我的拙劣的谎言，她只是不想拆穿我而已。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也不知道，就像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勇气坐到苏姬的旁边。
我搂着马桶把胃吐了个空，除了晕车我从未如此难受过。清凉的自来水不停地唤醒我不清醒的神志，毛孔贪婪的大口呼吸酒吧唯一剩余的新鲜空气。
当我再回到苏姬旁边时，酒吧里不知谁点了一首王键的《爱被风吹过》
独自守着每个日落
是你给了我的难过
我们的爱随风散落在深秋结了苦果
徘徊有你每个角落留下了孤单和寂寞
看那片秋叶随风凋落
独自在街头走过想起
你曾许诺……
又一个惊吓，拎着酒瓶的苏姬竟呆呆的定在那里，这首歌仿佛触动了她心底隐藏的柔弱，苏姬的眼角竟流出了晶莹眼泪。突然，画风突变，苏姬竟将还有半瓶酒的酒瓶在地上摔了个满地碎渣，嘴里喃喃道，“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情商堪忧的我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看她眼泪已经打湿了淡妆，我只好学她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喏。”
另我没有想到的是苏姬接过纸巾竟笑了起来，“谢谢你小弟弟。”
玻璃瓶再次在空中奏起了乐章，不过这次是忐忑。我喝一口，她喝半瓶。“小弟弟你知道这世上有种酒叫醉生梦死吗？”苏姬望着手中的酒瓶突然向我问道。年少无知的我自然实话实说，“你不会说的是你手中酒吧。”现在想想真是好笑。
“对，我说的就是我手中的酒，饮一口便可忘记昨日忧愁。”苏姬说完便把剩余的忧愁一饮而尽。
“小弟弟我要走了。”苏姬捡起陷在沙发缝隙里的皮包，转身便准备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我很着急，更害怕苏姬从此不在出现。
“小弟弟，我叫苏姬。”
“那你还会再来吗？”
“当然，我可是这里的常客。”
“那我们算是朋友吗？”
“等你会吐烟卷，喝二十瓶啤酒不醉的时候，我们就算朋友。”
（二）
我好像发现世界的新大陆，开始了我夜夜笙歌的生活。
拿起父母给我的生活费流窜于城市的各个酒吧，只为修炼成二十瓶不醉的境界。逃课也成了我的家常便饭，躲在厕所的卫生间里不断摸索吐烟卷的技巧。果不其然月考过后，我的成绩一落千丈。各科老师用车轮战把你的理想、你的大学这几个词变着法的给我洗脑，可是没用，因为我的心早已飞到夜晚的酒吧对苏姬夸耀我是多么努力来实现你的期望。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无数个日夜奋战后，我终于可以潇洒的吐起烟卷，喝酒就如喝水一样行云流水。
“小弟弟，你学会了吗？” 孤独的身影，暗黄灯光下深邃的眼神，长长的睫毛在眼皮上留下了暗影，苏姬依旧在酒吧的角落一个人买醉。
我点燃叼起在嘴中的香烟，一个潇洒的烟卷吐在了苏姬脸上，“你说我会吗？”而苏姬竟站起身，用樱桃小口在我脸上轻轻留下唇印，很凉，很软。
苏姬从此多了一个买醉的伴侣，而我也多了一个流浪的伙伴。
欲望就像发酵的面团一样，在夜色下茁壮成长，香烟和啤酒化作了最好的养料。
L他们横刀立马闯过了高考这座独木桥，而我这个曾经老师嘴中的榜样却连高考的大门都没跨进。而我丝毫不在乎，在我看来他们只是一群过家家的小毛孩而已。
和往常一样我找苏姬去酒吧买醉，而苏姬今天却姗姗来迟，表情异常严肃。
“我们分手吧，你回去复读。”苏姬的口气就像第一次问我“那你会吸烟吗？”的口气一样平淡。
“为什么？”我将刚刚燃着的香烟狠狠的在桌角摁灭。
“我快把你毁了，你不明白吗？”
“我愿意被你毁掉。”
“可我不愿意毁 了 你。”苏姬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从这次争吵之后，苏姬失踪了，我找遍了整个城市的酒吧，我再也没有找到那个在酒吧角落买醉的女人。苏姬失踪了，这个城市只剩下我一个人在酒吧角落吐着烟卷，喝着“醉生梦死”的，忘记昨日忧愁的人。
（三）
我也不知道是苏姬离开的第几天，我突然接到一条匿名短信，但我知道是苏姬发来的，我回拨回去，可电话里传出的只是“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不甘心，不停的回拨，可电话那头依旧是“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去你妈的”我将手机愤怒掷在了地上，拎起桌上的酒瓶一顿狂饮。
“你不知道喝酒不能太猛，不然会猝死的。”一串熟悉而陌生的声音飘荡而来 ，我以为是苏姬，放下酒瓶，准备向她诉说我这几天多么生不如死。但我转头望去，苏姬的影子都没有，只见邻桌的一个穿着白蓝相间花格裙子的女孩抽出桌子上的纸巾正在帮她男朋友擦去脸上的不堪。她男朋友很是享受这一过程，嘴上撒娇道，“你教我，我下次就不会了。”
我的泪腺好像不太听话，不知不觉一行清泪触摸发红的眼角。在认识苏姬之后我觉得只有懦弱的人才有资格掉眼泪，而我不需要。可今天……
那个抽出纸巾为我擦掉脸上不堪的女孩还会回来吗？
我捡起怒掷在地的手机，幸好屏幕与地板摩擦只是出现了几道裂纹。
“小弟弟，原谅我骗了你那么久，其实我只比你大一岁。可当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这个称呼。”
小弟弟，其实我原本是一个长发飘飘，白衣胜雪的女孩。可命运偏偏让我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他是一个酒吧驻唱歌手，偶然间我在酒吧听到了他的歌喉，我便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他。他说他喜欢短发，因为这样离艺术更近。我毫不犹豫地减掉了自己留了十几年的长发。
那一天，他问我你知道世上有种酒叫“醉生梦死”吗？”
“我和你一样耿直的回答了他，“你说的是你你手中的那瓶酒吗？”
他的表情非常想笑，“对，就是我手中的这瓶。”
“我问他我们能做朋友吗？”
他告诉我，“当我会吐烟卷、喝二十瓶啤酒不醉的时候我们就是朋友。”
“我可能对这些东西天赋异禀，没用几个月我就练就了一身硬功夫。之后我很快就退学了，与他没日没夜乱窜酒吧。”
“有一天，他用吉他为我弹奏了一首天空之城，我热烈的为他鼓掌。他突然放下吉他，表情异常严肃。”
“我们分手吧。”
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在给我开玩笑，回复道，“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
“那你给我一个理由。”
“我快毁了你，你还不明白吗。”
“我愿意被你毁掉。”
“可我不能毁了你。”
“喝掉桌子上的“醉生梦死”，忘记我吧。”说完之后，他提起吉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我站在酒吧门口撕心裂肺的大哭。
那一天就是你在酒吧遇到我的那一天。
“一切都是惊人的相似，我在酒吧遇到了你，你和当时的我一模一样，我为了弄清他为什么离开我，我学他故技重施。现在我明白了。”
“喝了最后一杯“醉生梦死”，把一切忧愁都忘掉，顺便把我也忘了，回去复读吧。”
“哼，哼，忘了你，不可能。”我再次把手机怒掷在地，手机这次彻底摔了个粉身碎骨。
“醉生梦死”，这世上那有醉生梦死。我抓着我蓬松、油腻的头发在沙发上痛哭。
“醉生梦死”，这世上真有“醉生梦死”？我抽出桌子上的纸巾擦掉脸上的不堪，然后将桌上剩余的酒一饮而尽，走出了酒吧。
（四）
被摔的粉身碎骨的手机，又发出了叮叮叮的声音，显示屏亮了，又是来自和刚才一个号码的一条短信。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能毁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