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远方的星辰

春香的事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头，我还没喘过气来，又听说还有五个女孩子也不能去读初中了。我心如刀割，想要挨家挨户去探明情况。桂香在一旁叹气地说：“不用问，都是因为女娃的缘故。”

“哎，老思想了。像春香爹那样，都不愿长远地想问题。”

“谁叫春香是个女娃呢？女娃在大人眼里，不值得花钱的，长大了还不是嫁人的。”

“哎，女娃读了书，出来当老师，多好！”

“那得有多大的福气才有那命呀！”

“我还是再走街串户，劝劝他们，太可惜了！”

“他们肯定都说穷，供不起，没别的了——”

“那我也试试去。”

桂香说得对，我敲了五家的门，得到的回复差不多都一样。穷字没有写在他们脸上，却写在他们心里。真正的贫穷是不愿改变的心态造成的，甚至是杀鸡取卵造成的。让我感到更加心疼的是：女孩无疑成了家里那只“鸡”。

我详细算了一下一个孩子在县里上三年初中的花费：学费和书本费10元，住宿费8元，伙食费8元，三年总共156元。对于村里很多人来说，这个数目的确有点多，如果家里人口多，确实很难挤出钱供孩子上学。毕竟，填饱肚子是第一位的。

如果能把村小变成完全中学，那孩子们就不用跑那么远去上初中了，住宿费和伙食费都省了，交通费也省了，孩子们还能在农忙时搭把手，那孩子们上初中的机率就大了很多。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然冒出这样一个大胆的想法。

申请村小设立初中成了日夜困扰我的难题。没有校舍、没有师资，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没有人去努力，那村小永远就是村小，孩子们的求学之路就会很快夭折。

我又一次跑去县教育局。局长以为我是来问分配的。

“分配已经发文了，没得改了。” 局长抬头看了我一眼，有意无意地说。

“局长......”

“要留县城、市里的人多了，不会考虑你们这种没名没姓的。”

“局长，我不是来问分配的。”

“那你来问什么？”

“今年有没有给河那坡小学分配老师呀？”

“还是问分配呀！什么小学？”

“哦，也对。河那坡小学。我们学校今年20个孩子考初中，18个都被录取了。”

“哦，我想起来了。河那坡小学，今年中考第一的那个学校，不错。”

“局长好记性。孩子们可怜啊，考上了，却上不起，有好几个孩子要放弃读书了。”

“为什么？”

“从我们村里到县里读书，太远了，花费大，家里都供不起啊。”

“能读书多好的事呀，咬咬牙就熬过去了。”

“局长，我今天来，主要是想申请在我们学校办完全中学。有了初中，孩子们就有救了。”

局长站起来，点了根烟，吧嗒了两下，靠着烟灰缸抖了下，说：“完全中学？没那么容易，学生总人数是否达到？师资是否达到？这些都是很棘手的问题呀！”

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人探头进来，局长摆摆手示意进来。来人手里提着些东西，局长示意我可以离开了。我走出门后，局长的门关上了。

像是被浇透了全身，我心里万般悲凉。但申请初中的事像是远方的星辰，闪烁夺目，让我不能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