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此去黄泉路远,您慢慢行啊
忙完妈妈的葬礼后,亲戚朋友们纷纷离去,妹妹也回到了工作的城市。只有我和孩子,留在家里陪伴爸爸。
妈妈下葬后,阴阳先生来到家里,交给爸爸一张纸,上面写着从“头七”到“毕七”、“百期”、“小祥”、“大祥”、“除服”的日期。此外,阴阳先生还交代,妈妈会在“二七”这天傍晚“回煞”。
昨天是农历腊月初一,既是“二七”,也是“回煞”之日。
早饭后,我们就开始准备“回煞”的各种东西。阴阳先生交代,要准备一根一丈四长的竹竿,因为今年闰六月,要在竹竿上贴十三张白纸。这个贴白纸的竹竿,即是引魂梯。
爸爸从顶楼放下一根长长的竹竿,将封七余出来的纸钱贴了十三张在竹竿上,然后将竹竿在楼前竖起来,上端正好靠在二楼窗户上。
我则把头天赶集时买的米花糖,还有妹妹寄回来的新疆大枣和几种水果拿出来,该洗的洗该切的切,用小碟子装好摆盘放在桌上。爸爸提前打了上好的白酒,倒了八杯,又在桌上摆了八根香烟。
准备好这些,我和爸爸又急急忙忙上山去烧“二七”,烧完又急急忙忙回来。
到了中午,在饭店定的菜送了过来,有卤牛肉、粉蒸肉、木耳酥肉汤、西芹炒肚条、糖扣碗、油炸豆腐。我又去切了一盘自己家做的腊肠。把菜摆放好后,又摆上八双筷子。
这一桌酒菜是给阴差准备的。老人们说,酒菜准备得好,妈妈才不会挨打。
在饭桌旁边,爸爸放了一把椅子,用两个小碟子把热菜和凉菜分别夹了一些,放在椅子上,又在椅子旁放了一个小小的凳子。这是给妈妈准备的。
然后,爸爸进厨房将炒锅倒扣在地上,奶奶用竹筛在锅底筛了一层草木灰。接着,又从饭桌到门口筛了厚厚一层草木灰。据说,如果妈妈回来了,灰上能看到脚印,锅底也能看到划痕。
一切准备停当后,我趁爸爸不注意,掏出手机拍了地面的照片,然后,爸爸半掩上大门,我们离开家,去二叔家吃午饭。左邻右舍也都大门紧锁,全避了出去。
离开家的时候,我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我还跟爸爸说,妈妈估计会回来,我心里慌得很……
午饭后,爸爸去茶馆打牌。我坐在二叔楼下和一些婶娘一边晒太阳一边闲聊,不时抬眼望一望家楼前那根贴着白纸的竹竿。
下午两点多,街道上忽然刮起了一阵风,扬起一阵灰尘。不少婶娘都说,说不定你妈回来了呢。这天的太阳特别大,晒得人暖洋洋的想睡觉。
傍晚五点多,爸爸打完牌,我们决定回家看看。奶奶和二婶还有几位婶娘也一起去看热闹。
走到家门口,我一眼就看到门前的灰上有两个特别明显的痕迹。我担心自己弄错,还掏出手机仔细看了看之前拍的照片,照片上的灰面没有一丝印迹。
其他人也都指着地上的痕迹说,果然回来了,下午刮了那么大一阵风……
我又去厨房把倒扣的炒锅端了出来,仔细看了看锅底,也有隐隐约约的痕迹。
奶奶说,你妈妈这下没有牵挂了……听到这一句话,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妈妈,你是不放心我们,才回来的吗?这次回来后,你看到家里一切都整洁有序,是不是就能放心了呢?
妈妈,你不要牵挂家里,我们会照顾好爸爸,会供养小妹读书,你放心去吧……
妈妈,此去黄泉路远,你慢慢行啊,终有一天,我们一家人会再次团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