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的恋人

韩梅睁开眼睛，转动了几圈，适应了一下。

她打开床头灯的最暗一档，看了一下闹钟，已经凌晨四点。

轻轻地把季晨搭在自己腿上的小腿拿下，翻了翻身，脸对着侧躺着的男人，看着这张梦里带笑的脸。

“谁说你相貌平平啊，你明明就是仪表堂堂嘛。”她小声嘟囔着，嘟起嘴，轻轻地覆上男人的额头，亲了亲。停了一下，又亲了一下那露在外面的耳朵，好干净！

“你一定会耳聪目明的，我可不许你把自己毁了。”嘟囔着，看着半张着的嘴，韩梅再没敢去碰，她怕把男人扰醒。

悄悄下了床，穿衣，洗漱，这一切都做得很轻很轻。她开始准备早点，这是一年以来韩梅第一次为季晨准备早点。每次她想做时，季晨总说：“等结婚，就在家里为我做好饭，等着我，做所有我爱吃的。现在，你先趁着没嫁，好好享受吧。”

韩梅从来没有告诉过季晨，就是这些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话，就是这些不经意地呵护，暖了她，把她从病魔手里硬生生拽出来两分。

夜里偷偷泡好的米，加水，放在炉灶上大火煮着。开锅后，再放小火熬着。韩梅将昨天偷偷切好的里脊肉块，用葱姜腌制一会儿，再把葱姜取出来。过了一会儿，撒入皮蛋和瘦肉，她要熬皮蛋瘦肉粥。

每次外出，季晨一定会点上一碗，对着韩梅吸溜道：“又香又滑，以后你要给我做。”

回忆起那一幕，韩梅摇摇头，笑了：“真是像个孩子一样。”

粥好后，韩梅从冰箱里取出一块酱牛肉，切了两个薄片，做一个鸡蛋牛肉生菜三明治。又切了一根黄瓜，调了甜酱。

最后，韩梅把做好的吃食，放在餐桌上，用玻璃罩罩了起来。

做好这一切，她从写字台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很漂亮的纸，纸上写着字，字不大，有女子的秀气还有一点点男子的洒脱：

亲爱的季晨，
你总是象个孩子似地对我说：“你的字这么好看，就给我手写一封情书吧。”
呐，今天我就把这封手写情书给你。
我已经病了四年，最初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会死掉，但我是那么想活。医生给我拍了片子，那里是一片漆黑。医生说，我即使活着，一辈子也会是个废人。
我不信，不甘。
在认识了你以后，你的勇敢，你的阳光，你对我的包容和呵护，让我觉得我终于闻到了活着的空气，感受到了好久不见的情意，我看到了活着的希望。
前几天，我又去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拍了片子。那不是一片漆黑了！就在右下角部分，有了一块核桃大小的亮色。
医生说，病魔正在褪色，少则五年，多则十年，我就会好起来。要看我自己的配合程度。他不建议我要孩子，他说我的身体会影响到孩子的健康。
我想起了你爸妈来时他们对我的善意，对我的期盼。我记起了你一次又一次天马行空的计划：“等我们婚后有了孩子……”
我还记起你开玩笑地问：“我好吗？”
“好！”
每当我这么回答，你就说：“那喊一声爸爸，听听？”
季晨，
就让我们暂时小别。
我想，下次我们再见时，是同时见到你和你的新婚妻子，这才是我能要的。倘若，彼此分开更好，就让我们分开吧。
我会一直都在有你的世界里，成为你的朋友，你的姐妹，却唯独不能够是你的妻子！
我走了，别去找我，因为我一定会回来。
我和你说过的永远有效，也请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永远的韩梅

把信平铺在餐桌上，将一串钥匙压在上面。韩梅回到卧室，再次看了一眼还在睡熟中的季晨。

不期然的，泪水滑下。

换上鞋，穿上外衣。推开门，她走了。

小区里的24小时便利店还开着。

韩梅走进去：“小哥，我来取我昨天晚上存到这里的行李箱。”

便利店小哥从仓库里间拖出一个浅灰色的箱子，推到韩梅近前。

“给，韩姐，这是要出远门？”

“嗯。”

拉着行李箱，把大衣紧了紧，太阳已经爬上来。路上，回归的大雁在头顶盘旋，还是有些春寒料峭。韩梅终于离开了住了两年多的东城区幸福三里小区。

一直走向地铁站，始终不曾回头。春天的风，一路扑面而来，她的脸上静静地流淌着泪水，不断。

前几天就订好了去花姑镇的车票，那里有爸妈留给她的小院。爸妈去了弟弟家，弟弟想把他们护在身边，想让她这个姐姐把自己养好。

韩梅要在那里养花。她不养玫瑰，不养芍药，只养在B城时赏过的、吃过的那些山野之花，她要建一个有季晨的花园。

火车站，检完票，还有五分钟火车就来了，韩梅似乎才意识到，她是真的要离开了！

“颜季晨——，别把我忘记！别让我从此灰飞烟灭！”火车来了，韩梅对着东边的天空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