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明天不是明天（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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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幕 我驻扎在你的心上
在江易的生活里最不缺就是失眠，倒不是真的睡不着，而是他逼着自己强撑，他已经习惯用咖啡去刺激神经，效果曾经是很好的，但近来似乎不大有用了。
他的脚边扔了几罐啤酒，袋子上印着超市的图标，里面还有一张购物小票。
陈真把钱包、身份证给了他之后就开车回去了，走之前还帮他订好了一家酒店，时间延长到了三天两晚，今天是最后一晚，如果再等不到人，他就必须先去解决睡觉问题了。
他已经有将近十二个小时没有闭上眼休息过了，他不敢休息，生怕醒来之后就忘记了自己是谁，那样会更麻烦。
“小伙子又来了啊？”住在对门的老大爷每天晚上都要在小区楼下的空广场上练一个小时的剑才回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妻子在前些年去世了，儿女都在国外生活，他不愿意到国外去，一直在拿身体不好当借口推脱着。
他手里提了一把宝剑，剑尖直指他的额头。
江易没有闪躲，老大爷每次见他都是这样打招呼的方式，也没什么奇怪的。
“大爷跳舞回来了？”
老大爷气的拿剑尖点他的肩头，“混小子，你是不是又去偷窥我了？”
江易笑了笑，指着脚下的塑料袋说：“从超市回来时瞅见的，说实在话，今天的阿姨更适合您。”
老大爷紧绷的嘴角流露出了笑意，收了剑尖插回了剑鞘里，背着手走向了家门，一模口袋，愣了片刻。
“忘带钥匙了？”江易瞥了瞥他的脸色，猜出了大概，从屁股后面掏出了一把钥匙，没有带钥匙圈。
“什么时候拿的？”大爷开门邀他进去，“进来待会吧，有钥匙也不知道进门吗？”
江易没有动，倚着墙假寐，“你喝醉时塞给我的，忘了？”
“呵呵，是吗？”大爷有些尴尬地摸着秃头顶，开了屋里的灯，回头跟他说道：“真不进来？”
江易摇摇头道：“不了，我有预感，她今天会回来的。”
今天是工作日，白九却不在家，他凭借着从林加加嘴里套出来的地址找到了这里，然而他面对的是一堵比墙壁还要坚硬的房门。
白九这次没有开车回来，白父不大放心大晚上的让她开车，她百般劝说无果下，只能选择把车暂时留在了家里，然后在白陆的护送下回到了H市。
江小白小孩儿心性正浓，一玩起来也不犯困，一路上都不愿意安安稳稳地坐在后座，跟白陆有说有笑的闹了一路。
白九困得紧，看了眼时间，离到市区还有一个小时，裹着毛毯靠在后座就睡着了。
白陆跟江小白对视了一眼，车里很静，呼吸有声。
江小白默默地坐回了后座，窗外是霓虹长街，他看惯了这座城市的灯火辉煌，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这里的夜空，他能够找到许多隐藏的星河，躺在他的小床上透过天窗数星星是他每天晚上都要玩的游戏，有时候白九也会跟他一块寻找那几颗单用肉眼就能捕捉到的星星。
那些星星在他那里有新的名字，已经从江一排到了江十一。
但在夜空中有一颗星星是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就躲在云层后面偶尔会露出头来，它的名字不以江加数字开头，它有个独特的名号，他叫它“爸爸星”，是他幻想中的爸爸。
尽管不知道对方在哪里，但江小白希望他都能看着他，然后有一天会跨过千山万水来找他，将他搂在怀里说一些虽然听起来有些肉麻但却超级让人感动的话。
那么他就可以好好大哭一场，哭完之后抱紧他的身子，把他留下来。
车子停在了公寓楼底下，白陆原本打算先不叫醒她的，还不等他有所行动，她就醒了。
江小白整个身体缩成了一团，双手抱膝脑袋埋在了毛毯里，小家伙看了一会星星没多久就睡着了，白陆喊了他几声全然没有反应，从副驾驶座上拿了一件毛毯丢到了他身上，他似乎感觉到了有东西砸在了身上，下意识的把毯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白陆见状哭笑不得，心道怪不得白父说他滑头呢，这种决不让自己吃亏的态度跟白家人都不太像。
“小白？醒醒。”白九拍了拍他的小脸，没用多少力气，但又怕他睡得沉，只得多使了点力，“我们到家了。”
“等一会儿再上去吧，让他多睡一会儿。”白陆提醒她道，正在解安全带，想送她俩上去。
白九打开车门抱起江小白，小小的身子缩在她的怀里，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感受到他平缓的呼吸，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被江易搞糟的心情瞬间恢复了平静。
“不用了，就这几步路了，哥你也快回去吧，丫丫晚上离不开你，开车回去的时候注意点。”白雅这小祖宗有多磨人她是见识过的，比较看来江小白还是很好照顾的，起码不用她太操心睡觉问题。
“好吧，那我走了，早点休息。”
白陆的车尾灯在小区门口消失了，这时候江小白也迷迷瞪瞪的醒了过来，抱住她的脖子哭着说：“妈妈我困。”
白九抱着他进了电梯，盖住了他的眼皮，小声说道：“知道了，睡吧。”
平常江小白是不会让她抱着的，并且是只要一落地就不会安静地站着，非要跑个不停那种。
江易抬起手腕又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半蹲着身子倚靠在房门上，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好像还没有吃晚饭，估摸着他的胃也有些受不了了，在H市的这些天一直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养好的胃也被毫无规律的进食给消磨了，倒是有点对不起每周送大餐给他吃的陈真。
白九走出了电梯，边走边从包里往外掏钥匙。
江小白在她怀里哼唧了两声，似乎不太舒服，眉头皱了起来，“妈妈，到家了是吗？”
他揉着眼睛抬起了脑袋，越过楼梯口那株绿植看到了家门，顿时兴奋了起来，从她怀里跳了下去。
白九跟在他身后，钥匙还攥在她手心里，江小白跑出去一段距离后果不其然又跑回来了，但他脸上不见平静，只见惊恐。
“妈妈，有坏人。”
她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但她看到了那个站在他后面正朝她微笑的男人，当时她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否则男人脸上的笑意不会突然间消失无踪。
江小白一把抱住了她的腿，躲到了她身后，探出个脑袋警惕地看着那个陌生男人。
看到江易的那一瞬间白九在心里想了无数种应对方案，但所有的幻想都被他的一个眼神击散了，时隔多年她在江易面前仍旧无法直面过去，那些本来会被她遗忘的事情伴随着江易的出现渐渐地从一个点画成了一个圆。
他初次遇见她也许是一个错误的起点，到这次相遇算是走了一个圆满，但谁也无法保证那是幸福的终点还是不幸的开端。
白九在那一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个决定或许有可能再次让她的人生陷入僵局。
家里没有空余房间腾出来给江易住，白九便收拾了一下沙发让他凑活一晚上，江小白已经不害怕他了，反而跟他有些亲近，还拉着他去自己的房间给他展示收藏的玩具，那是林加加都没有得到过的待遇。
江易只凭着一张脸就俘获了江小白的心，也间接俘获了她的心。
江小白洗完澡之后直接光着脚丫子从浴室跑到了床上，掀开被子把自己裹了进去，白九盘腿坐在床沿手里拿着一条干毛巾，将他从被窝里拎了出来，左手按住他的小脑袋，拿毛巾的右手尽可能轻柔地擦着他头顶的湿发。
枕头上有几滴甩下来的水珠，江小白的胳膊肘不小心压在了上面，受惊似的抬了起来，那双像林中小鹿一般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里更显得清亮，这是他身上最不像她的一点，完全随了他的爸爸。
“好了，睡吧。”花费了将近半个小时白九才觉得头发干 得差不多了，拿掉毛巾在他头顶摸了摸，随手将毛巾丢在了一旁的圈椅上。
江小白揉着眼睛躺在了床上，童话书从他的身上滑落到了床上，白九把它拾了起来，微微俯身贴近他的耳朵说了句，“外面的叔叔不是别人，他是你爸爸。”
这是他期待很久的答案，但因为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在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甚至丧失了思考以及对话的能力。
他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然后笑了，在梦里他都是笑着的。
第二天一睁开眼睛江小白就穿着拖鞋跑到了客厅，沙发上只剩下被裹成一团的毛毯，却不见人。
他急了，莫不是昨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一个梦，梦醒了关于那个男人的记忆也随之消失了？
江小白冲到了白九的房间，猛锤门板，“妈妈，爸爸不见了。”
白九从厨房里探出来头，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静音”的动作，让他说话小声点，“饿了吧，早饭一会就好，快去洗漱。”
江小白站在那里没有动，因为他觉得自己有些委屈，更重要的是他好像睡了一觉就把爸爸给弄丢了，这让他无法原谅自己。
“爸爸在睡觉。”
白九招手示意他过来，一句话就使他头顶的阴霾都消散了，眨眼间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原来不是梦，他也没有消失，江小白想。
江易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他对此没有其他的记忆，只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填了进去然后又没了，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痕迹。
“进来。”有人在敲门，他暂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至于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他是有个大概记忆的，但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床上完全没有印象。
进来的是个小男孩，他昨天晚上见过，记得他似乎叫小白，名如其人，皮肤确实偏白。
“爸爸，你醒了？”
江小白是专程过来跟他打个招呼的，背着书包跳了床上，笑眼盈盈的看着他，模样乖巧。
那一瞬间记忆回炉了，他想起来了昨晚的谈话。
“你结婚了吗？”这是白九开口跟他说的第一句话，被她的眼睛盯着时江易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他以为的一场梦成了现实，“没有。”
“那你愿意娶我吗？”这是第二句，冲击力比第一句还要大，江易不太记得自己当时回答的是什么，但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只有那一种可能了。
他说了“愿意”，赌上了一生，再也没有回头路，本来他也没打算回头。
“爸爸？”
“哎。”江易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个新的身份，就像他曾经练习过千百遍一样，自然而然就接受了，毫无反抗的意思。
江小白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将他撞倒在床上。
江易感受到了那一刻胸腔里跳动着的狂喜，不知它从何而来，但他是喜欢的。
江家每年都会举办一场家宴，江易没有出那档子事情前，家宴一直都由江易父亲江守安全盘操持，后来就交给了他的一个表哥，江父就不再过问了，彻底做了一个闲人。
“小六来电话了，”江母放下电话，膝盖上放着刚织了一半的毛衣，是按照江易前两年的身形织的，以前他们管不住他，现在更别提了，尤其还不能让他生气，“说要带个人回来给我们看。”
江守安正在看当天的财经报纸，闻言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太太，“什么人？”
江母摇摇头，拾起织了一半的毛衣，说道：“好像是个女孩子。”
但她又不太确定，仔细回想了一下，发觉自己遗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扔下毛衣走到了江父跟前，一把扯下他手里的报纸，声音有些颤抖，“你儿子说他要结婚了。”
“结婚？”
饶是经历过商海大风大浪的江父也绷不住了，他之前还跟江母说起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江易结婚那天了，没想到几天不见，连媳妇都定好了。
之前为他定下的婚事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果，至那之后江父早就决定放手了，这一放也没有得到想要看到的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