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她看着自己镜中的脸，娇嫩红润，如太阳一扫阴霾，如久枯的树木逢春。

他回去快一个世纪了。

她不敢走过他楼下。她怕和他相遇。她又想和他相遇。她惶惶不安。

她突然不自信起来。

她把脸涂好。她挑最精致的衣服，还有鞋子。

为了一个男人。

她记下他晚上回来的时间:八点十五分。她几乎能想象他怎么进门。脱了鞋，手按在打开门口处的开关上。

她刚好看到那灯亮起。

可是第二天那灯戛然而止。

那灯光开始很微弱。她才记起那张床单遮住了阳台。遮住了光。接着他洗手间的灯亮起。她看一下时间。她猜他有朋友宴请或是和太太孩子逛街吃饭。带着孩子不会回来太晚。这时间回来刚刚好。

可是他阳台上一天都没有挂起衣服。

她靠灯光判定。洗手间灯亮着。如果这时其他的灯亮起就说明他不是一个人。

她看着床单晃了一下。有人影走过。不是他的身影。

她呆呆看着。

那幸运的人就在里面。

她在他楼下看到一个短发微胖女人板着脸口沫横飞指着一个小孩骂。她再三看，回头看，想确认是不是他孩子。又觉得那小孩好像比他孩子要小。但如果那女人是他太太，她有自信了，可是她又悲哀。

她又看到一个男孩长得好像他小孩，年龄也像，旁边的女人打扮得光鲜亮丽，脸抹得白白的，夸张的眼影橙色的，嘴唇鲜红的，垂下来的大耳环。藕色的丝绸连衫套装。杂志上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藕色的，衬肤色。跨着一个精致的包和孩子嘻笑着出现她眼前。她看了那孩子好久，那女人好久，才知道不是她，脸型是不像的，还有身材。他们很欢乐，她愿意她是她，她愿意他太太是眼前这个女人那美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