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嫌弃却又互相需要
按:久不作文,今天拉拉杂杂写了一通,大家打赏让我继续劳动吧。
阿啃老师到苏州慢书房分享《小王子》,我去参加了。不愧是做了二十年的高中老师,把问题留给了书友,他则鼓励加点评。这不但省事,还让人心生亲近。看来,做老师还是有好处,主持读书会就省力又讨喜嘛。
和很多书友从爱情的角度谈驯养不同,我只谈一次恋爱,然后就嫁了,所以实在没啥太多感触。聊到对于驯养的理解,我当时表达的看法是:我花了七节课组织学生看《小王子》的书和电影,回想这几年的经历,我觉得驯养就是接纳彼此的不完美,然后又互相需要,这是从我做农村教师的经历和感受来理解这个词的意义。
2011年,我半自愿半无奈地回到张家港第八中学教书谋生。为什么说回呢?2003年,我一毕业就在这个学校教了两年。初到这个学校,感觉糟透了,这是一个城郊学校,当时的校长为修了一条不标准的塑胶跑道在教师例会上感谢领导关怀很多次。到今天,外来子弟已经一大半,能升个最低分数线的普高,就已经是成绩优异的学生。
当时,我住在学校宿舍,半夜醒来,总能听到猪场的哀嚎,有时白天校园里都飘荡着猪粪味儿,人和人碰到,都邹着眉头,不多说话。很多的周五周六,我都一个人留守教师宿舍,那样的孤独和寂寞足以让一个年轻人有大把的精力憧憬未来。
那两年教书,倒挺有意思。我精力过剩,一到中午吃完饭,就把一批学生抓到办公室默写。城郊学校,及格率是考核教师标尺,用年长的教师的话说,难的不会,默写必须会。我倒是适应得很快。我把教参上和练习册上的考点知识都抄在语文书上,到了上课,又恶声恶气地让学生记在书上。有一个学生不好好写,我连碎了他的心都有。
后来,有机会去了一个可以自主招生的民办初中,学生们很棒,满足了我去好学校教好学生的虚荣。在这个学校一呆六年,已故的校长待我很好,容忍我的骄狂虚荣和任性。就拿考勤来说,上午没课,我经常睡到九十点,从后门溜进去上班。学校后门的上锁,我总觉得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还有一次,我把一个教导在学校食堂当众臭骂一通,居然也没人给明显的小鞋穿。还有个重大收获,我在这个学校交了不少好朋友,
2011年,各种原因,又回到第八中学。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我再怎么皮糙肉厚,起初脸皮还是会红一红。今年七月,李勇老师和范美忠老师到张家港一个学校指导工作,晚上吃饭,我有幸作陪。谈到第八中学,好像是范子老师说:一个县级市的第八中学,应该蛮靠后的。其实他不知道,这个学校排名第八,是镇上初中的排名。我听这句话,内心每什么波澜。我教书十四年,外界的标准不是不在乎,但到了这个年纪,还是靠外物的标准来评定自己的意义,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
在这个学校,我做自己的课程,做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电影课结合阅读讲义,写清单诗,表演,讨论经济学的公地悲剧,整本书的阅读……我有极大的可能去探索教育的可能性和丰富性。一群被考试选拔体系放弃的孩子,一个被现实不断教育的教师,他们彼此温暖,渡过生命里的时光。我会觉得自己被这些学生需要,他们苦闷挣扎,找不到方向,不愿意配合选拔体系进行演出;我倔强顽固,希望找到自己身为教师的意义和认同感。还有比这更适合的配对吗?
标题说,我们彼此嫌弃,这也是事实。哪怕不是为了考试的学习也要有勤奋和自律,何况再宽松的坏境,我们都得面对选拔体系的测评。我没法接受随笔空白、旷课逃学、上课眼神空洞……无论这个世界以何种方式伤害我们,我们都不能以轻贱自己来回应。我们要让自己变得更好,永远对自己抱有希望,永远热爱学习。这和考试升学没有关系,只和我们怎么看待自己有关。我相信他们可以变得更好,所以我会想各种招式来应付他们。
他们嫌弃我很多时候的粗暴和蛮狠,但我知道,他们能够感受到我对他们的期许和渴望。
接纳彼此的不完美,一起度过生命里的一段时光,找寻意义和归属。对于一个农村教师和他的学生,所谓驯养,也许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