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故事旅行·在路上

【空 • 行】翻业拉山过怒江,我在七夕凌晨的然乌看到了流星雨……

2018-01-30  本文已影响40人  流水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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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达集镇是西藏东部的交通枢纽,继续往西是川藏南线G318,往北则是连接着川藏北线G317的滇藏线G214。大概是三条国道向外延伸方向的缘故,邦达集镇形成了三角形的大路口,正中间是邦达广场,三条边则是依国道外侧所建的街面,两三层建筑的餐馆和旅社林立,便民服务商店和机构夹杂其间,稍远处还有不少在建的藏式房屋。

邦达广场中心的雕塑看上去很有气势,一匹前蹄凌空跃起似在嘶叫的烈马,被一位健壮的藏族勇士拽住了缰绳。底座正面上“邦达广场”四个鎏金大字分外醒目,背面则是其藏文和英文。尽管没有文字说明此雕塑的由来或寓意,但底侧武汉钢铁援建的字样,倒让身为湖北人的我有了一丝亲切的感觉。

▲  邦达镇外的山丘 ▲  那段时光里我很喜欢仰望天空

随意走进一家川菜馆,想赶紧吃点东西,却被告知师傅还在休息,至少要等一个小时才开始做晚餐。餐馆旁边挨着一家小卖部,转念间,一罐八宝粥和一瓶花生奶,就成了我迟到四个小时的午餐。

继续川藏南线,还是经滇藏线绕道川藏北线,此时此地必须做出选择了。

连日来,颇为关注的通麦断桥状况,最新消息是当地驻军抢建了一条仅供行人及双轮车通行的索桥。这也就意味着,川藏南线几乎还是中断的,过往车辆必然极为稀少,徒步穿行不确定的因素和风险自然会增加很多。然而,绕经川藏北线进藏,路程变远了,沿途人文环境也远不及南线成熟。据小八发来的消息,北线路况很差不说,徒步搭车的人也非常多,情况并不乐观。

权衡再三,我决定继续走川藏南线。业拉山99拐、然乌湖、通麦天险、雅鲁藏布江的风景,我都不愿轻易错过。更重要的是,让我心之所往的墨脱,就在南线的林芝地区,而那朵“隐秘的莲花”,一直是灵魂深处的圣地之象。

这时候,我在广场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盐井相遇的胡斌。

胡斌要走的是川藏南线,不过,由于赶时间,他跟其他同伴出钱拼车。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路边有几辆大巴车和中巴车,车顶上还攀缚了好些自行车。胡斌说,那些自行车是放弃骑行,转而搭车到通麦的驴友。

要不你也拼车走,我们那辆车应该还有空位,我去帮你问问司机?胡斌对我说。我摇摇头,婉拒说,我慢慢徒步好了。

挥手鼓励道别后,我沿着川藏南线往八宿的方向走去。

出邦达集镇没多远,就有一个边防检查站。车辆经过检查站都必须登记领限速条,所以,前往八宿方向的背包客,大多会选择此地搭车。不过,让人吃惊的是,在我之前已经等了十余个背包客。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我按照先来后到的次序排在了最后,要是搭不上车,就返回邦达住一晚。

在陌生的背包客群里搭车,我还是第一次。看看他们的装备和装扮,背包、帐篷包、登山杖、防晒头巾,可谓是一应俱全,相比我真是专业太多了。尤其是一些人搭车时的语言沟通,几乎可以用软磨硬泡来形容,而这自然也是我做不到,也不愿做的。

其他背包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大概都是结伴同行的。那会儿独自搭车的人,也就只有我。莫名的,心里有了一点孤独的伤感。可,人生的聚散都那么无常,旅行路上的同行,又怎能苛求。

午后炙热渐消的阳光,照向人们的脸庞,透过睫毛的光影煞是好看。检查站对面有一块里程碑,“加茵,Marry me?”的求婚词,在诸多心情签名的字迹中,分外醒目。

▲   出左贡后看到的里程碑,几乎每个都有这句求婚词

未知结果的等待,越来越煎熬,更何况,还有人群中的孤独感,如影随形。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顺利搭上车走的背包客很少。到了六点,夕阳渐落的时候,好几个背包客放弃了等待,折返邦达。而我,内心的煎熬已经慢慢变成了继续等待与否的挣扎。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一辆藏G牌照的重型卡车停靠检查站,车门打开后,走出一位藏族青年司机到站口领限度条。看似情侣的两个背包客凑上前,询问司机能否搭车。司机看了看他们,伸手指向还坐在驾驶室的中年大叔说,你们去问问老板。

那两位背包客小跑过去,跟中年大叔沟通起来。心里不由得羡慕他们的时候,我瞥见他们满是期待的神情中,生出了一丝失落。忽然,背包客男孩转身向我这边跑来,语速极快地问,你是一个人搭车么?

我回答是。那男孩就说,你可以搭那辆车走。看我一愣,男孩紧接着解释道,那车驾驶室允许坐三个人,现在已经有老板和司机了,只能搭一个人。扭头看到跟过来的女孩,男孩攥住她的手说,我们两个人得在一起。

霎时,我心里充满了感激和兴奋。连声道谢,祝愿他们好运后,便跟着男孩到了卡车驾驶室外。男孩对中年大叔说,让他搭你们的车走吧。中年大叔点点头,然后打开车门接过我的背包,让我上了车。

卡车开动后,我向他们挥挥手道别。他们的手握在一起,那一刻让我又看到了爱情和幸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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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车缓缓地爬坡,再转过几个弯,脚下的邦达草原在视野里就变得更为辽阔了。蜿蜒的玉曲河宛如碧色的丝带,流淌在草原中央,稍近点的邦达集镇,也变得越来越小。

年轻点的藏族兄弟名叫益西尼玛,中年大叔则是汉族人,名叫唐代华。他们都是川藏南线跑运输的老司机,既熟悉路况,驾车技术也娴熟。不到二十分钟,藏族兄弟就把卡车开到了海拔4658米的业拉山口。

过了山口,拐弯往下走,很快就到了业拉山99拐的观景台。尼玛把车停靠在路边说,到了此地不拍照留念,肯定是一大遗憾,你去观景台拍照,我们下车休息抽根烟。

拿出相机冲到观景台,那一刻的心情仅仅用震撼形容是远远不够的。之前看过业拉山99拐的图片和资料,从垭口到怒江峡谷,路程还不到40公里,海拔却直降了差不多2000米,连续急弯折返的角度几乎都在180度。然而,当它真正跟你面对面的时候,那种宏大、壮观、险峻的视觉冲击力,简直是无与伦比的。无数个“之”字型弯道连成的天路,铺在裸露着大片灰褐色砂石的巍巍山体上,路的外侧不是令人望而生畏的绝壁悬崖,就是仅有些许墨绿色草丛的陡峭山坡。

▲  业拉山99拐 ▲  业拉山 ▲  业拉山99拐简介

观景台一侧的木牌上,有汉、藏、英三种文字写着的简介。业拉山不仅是景观的荟萃之地,也展现了世界公路史上的奇迹,著名的业拉山99拐就在这里。曲折蜿蜒的盘山公路打通了横隔在澜沧江与怒江之间的天堑,为路过此处的游人留下了壮丽的风景。

望向更远处,漂着絮状云朵的蓝天贴着光秃秃的山峰,形成了清蓝与灰黄的分界线。山峦的雪线下,有一块块不规则的灌木丛林和草地,云朵投射的阴影经过,便又生出了一块块的黑斑。再往低看,山体影子倾靠在迎着阳光的群山间,视野所到之处的黯淡,尽显庄重,衬得那段天路尤为凶险。

重卡的驾驶室高出路面很多,而我坐的位置靠后,透过车窗往前看,视线里的道路在离折弯很远的地方就凭空消失了。若是遇到连续折弯,看不到路面的时间会变得更长。那一刻,我感觉卡车就像是行驶在半空中,总是迟迟不能落到地面。

看不到路面的时候,我在心里不由得默默祈祷着,而连续下坡急弯处的会车,又会让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上。要知道,这段路并不宽,重型卡车俨然就是庞然大物了,而路外侧基本上没有护栏,部分弯道的路面被碾压得坑坑洼洼。

毫无防备的,我心底渐渐涌起了一阵阵恐惧。

经过一处险要的急弯,我看到道路外侧的悬崖上挂满了经幡。潜意识里认为经幡多是挂在寺庙、白塔和垭口等有宗教色彩的地方,所以我有些好奇,便询问尼玛。他说,那里几年前出了大事故,从成都开过来的大巴车坠崖,死伤了几十人。尼玛接着还告诉我说,99拐出事故的场景,他曾亲眼看到过,离他不到百米远。

哪怕之前就知道川藏公路是死亡线,每年都会发生多起事故,夺去很多人的生命,但身在此地,看到风中飞舞的经幡,恐惧的感觉中又多了一丝寒意。我不敢再问什么。

那一刻,我想到了生死。

无论自由相爱,人人死而平等。这是我曾经最喜欢的一句话,或者说是墓志铭,在我年少最绝望的时期。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并不畏惧死亡,甚至是,若非还有亲情的牵绊,生死于我并没有太多区别的意义。直到后来,我发现自己比很多人都更渴望和依恋这个世界,而在旅行中放下背负,放空自己,也是为了更轻松和坦然地感受这世间的美好。

我唯一庆幸的,便是临行前购买了那份旅行意外险。

一路盘旋,一路忐忑,到眼前出现一片满是生机的青绿时,业拉山99拐间的第一个藏族村庄同尼到了。道路已经平缓了很多,路外侧也不再是让人望而生畏的悬崖,而是同尼村的青稞梯田,藏居,还有挺拔的树木。

荒凉天险中的一点绿,本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更何况还有藏族田园的气息。再往上看,群山的山顶已经挨着高高的天空,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终于有了安全感,全身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了下来。

然而,到了山谷谷底的时候,心又被提起来了。冷峻群山夹峙的峡谷间,只见一条大江裹挟着黄沙,时而撞击着怪石嶙峋的危崖,时而掀起咆哮的浪涛,一路奔流,而那滚滚的涛声犹在耳边回响。

这就是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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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怒江奔流的方向,沿着峭壁下的江岸国道行驶了一会儿,便在暮色中看到了怒江大桥横跨在陡然被截变窄的江面上。到了大桥的边防关卡,才看到拱桥的一侧连着悬崖峭壁下的临江险路,另一侧则通向峡谷间巨大高凸石峰的隧洞。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看着怒江大桥险要天堑的关卡,我脑海里不由得冒出这句话。难怪这里被称为川藏南线的咽喉,还有武警巡逻把守。

很难去想象,在危崖绝壁和滚滚江水的险恶环境下,半世纪以前的那些官兵凭怎样的力量和信念才能修建起怒江大桥。后来看了资料才知道,尚在通行的大桥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新修建的,旁边原有的旧桥则是五十年代修筑的。现在,旧桥只剩下一个孤伶伶的桥墩,为的是纪念桥墩里被混凝土包裹的建桥战士。

有人告诉我说,修筑在雪域高原的川藏公路,平均每公里就掩埋着一名官兵战士的忠骨。这些勇敢的烈士们不该被遗忘,他们的悲壮事迹应该被铭记。惟愿,英雄们安息。

怒江的波涛和关卡的险要,让我震撼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很想把那壮观的景象拍下来,尤其是在蔼蔼的暮色间,怒江大桥更显出了一份肃穆和庄严。然而,还没等我把相机拿出来,尼玛赶忙指着关卡附近的警示牌说,这里严禁拍照,被武警发现了,相机可能就没了。

这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怒江大桥是边防关卡,属于军事禁区,根本不允许拍照。赶紧收起相机,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过了武警驻守的关卡,再缓缓通过了大桥和山洞。

大概驶离了军事禁区后,尼玛停了车,说我可以在怒江岸边拍几张远景。我兴奋极了,抓起相机下车,快步走到路外侧的江岸。站稳了一看,脚下就是波涛滚滚的怒江,轰鸣的涛声从耳朵响彻到了心底。可最最遗憾的是,天色已经很暗了,而我却不会调相机的光线,拍了几张效果都不好。

不得已作罢,刚上车准备走,尼玛看着后视镜忽然说,糟了,有武警跑过来,打手势要我停车。我心里一惊,难道刚才拍照的地方还是军事禁区么。

尼玛赶紧下车,问武警怎么回事。原来是武警留意到卡车出山洞后,车后厢货物上覆盖的帆布有个角绳松了,就赶上来提醒司机。

大大松了一口气,等尼玛系紧了帆布盖,我们就继续往八宿的方向前进了。

往前不远处,道路偏离了汹涌奔流的怒江,转向了支流白马沟的沿岸。与怒江浑黄的江水不同,白马沟的水是红褐色的,虽然水流不大,但湍急地夹流在峡谷的嶙峋乱石间,也颇让人心惊。随着暮色的加深,时而在悬崖下变窄,时而进入急转弯的道路,也不由得险象环生。尼玛说这里是白马沟飞石区,谷底的乱石都是从两岸悬崖上落下去的,而在落石的频发地段,道路上方还修筑了钢筋水泥的棚洞。

到夜色笼罩四野时分,前方的绝壁不时蹿出一墩墩巨石兽,俯卧在狭窄的道路上,就像是要把我们的卡车吞没似的。

车窗外大片黑暗的视野里,卡车的车灯格外明亮,偶尔经过的藏族村庄,点点灯火也是转瞬即逝。一路上,尼玛和唐代华换着开车,我不敢随便聊天,生怕会打扰到他们。

大概晚上十一点,八宿县城到了。

尼玛说他们今晚要赶到波密县,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想在然乌停留一天。于是,他们找到路边还没打烊的一家餐馆,带着我一起去吃晚饭。毫不例外的,依旧是川菜馆,也不知是太饿的缘故,还是本身就做得不错,一份土豆烧牛腩就让我食欲大增,更别说还有其他菜了。

一阵狼吞虎咽之后,饥饿感和疲惫感一扫而空。我抢着付了钱,说请两位师傅吃饭,当是表达一些感激。

已经接近夜半,八宿县城显得冷冷清清的,街上鲜有人影,倒是橘色的路灯照着街两旁的藏式房屋,生出了些许暖意。

卡车驶出县城后,随着路面起伏的车灯光柱和头顶上满天的璀璨星光,开始点缀着寂静而辽阔的夜晚。尼玛说,你要是困了就睡会儿,到然乌了,我们叫你。这句话不说还好,说了以后,我就忍不住很快睡着了。

到达然乌镇,已经是凌晨一点。与尼玛和唐代华道别后,我便沿着然乌街道找住宿的地方。

▲  摩托车载我至邦达藏族大哥、 尼玛和唐代华签名

然乌道路两旁的藏式房屋在昏暗的路灯光晕下,与满天繁星的辉光相迎,不经意地透出一缕缕的清冷。天幕很低,站在夜色的中央,仿佛伸手就能触及夜幕中璀璨的星辰。忽而一道闪亮的银光划过,还没让我来得及许愿,那流星便消逝不见了。房屋外侧林立的招牌,大多是住宿和餐馆的,从一些窗户透出的灯光撒落上边,使得招牌上的字格外醒目。

从然乌集镇的入口走到出口,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但有住宿的房屋都是大门紧闭,好不容易有家宾馆大厅亮着灯,但玻璃门紧锁,老半天也没人应声。

难道今晚要露宿街头么?

背着沉重的背包,拖着沉重的步子,我又从集镇的出口往入口方向走。也许刚才那一趟找漏了哪家旅馆,也许……

快走到然乌镇入口的时候,忽然有家客栈的门开了,接着传出了普通话的声音。那一刻,心里已经堆满的绝望瞬间退散了。快步奔过去询问,果然不出所料,说话的几个人也是当晚到然乌的驴友,那会儿是想到外边开阔地看流星雨。

得知我是来投宿的,一位驴友便带我到了客栈老板的房间。有空房间,这是好消息。没有床位,这就是坏消息。好说歹说,藏族老板给我安排了一个标间,费用按床位来算。不过,要是有驴友单独过来,则会安排到房间的另一个床位。

住宿的问题解决了,心里的石头也就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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