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台湾的女知青
从一九八七年十月开始,台湾老兵可以回大陆探亲,于是在舟山有了许多曲折延伸的故事,且多是女性的故事。
台湾老兵有许多还是单身,有的回到家乡就想在大陆找个老婆,而且他们都带着一些积蓄,到大陆就是个阔佬。于是有许多妇女甚至姑娘就直接嫁给台湾老兵。
后来就演变成和台湾老头假结婚,带去台湾打工谋生,或者当保姆,或者再嫁人,这嫁人也多是嫁给老年人或者残疾人,对方只是需要一个稳固的保姆或者......
再后来,就有不是台湾老兵的台湾人看到这里有商机,于是台陆假结婚就更加风行起来。
有许多下岗妇女或者农村妇女,甚至还有在职女工,觉得一月就挣那份不多的工资,不如辞职去台湾。她们突然间觉得能去台湾挣大钱,感觉自己尊贵起来。
为了能去台湾淘金,她们不惜突击办假离婚,把一个原本好好的家庭狠心拆散,抛下丈夫和儿女,决然走出大门,这样的故事在舟山风行数年,其中有不少妇女就是我们的女知青。
一:秋月
有一天我坐公交车去码头,车到半路上来一对男女,他们拉着当时在舟山很少见的大旅行箱,这是有钱的身份。
再看那个男的,虽然西装革履,手上金戒指闪闪发光,戴着墨镜,头上还戴着皮帽,一副阔绰的样子,再看脸上却是老态龙钟,一看就是个台湾来的老头。当时车上只有一个空座,老头一屁股沉重地坐下去,看来他是累了。那个女的环顾四周见没地方坐,就轻轻地坐在行李箱上,面对着老头,背对着我。
老头笑眯眯地一直望着那个女人,那眼神有点暧昧。老头关照女人坐舒服一些,一边还伸手摸着女人的额头说:“别皱着眉头,笑一笑。”
当着大家,女人有点不好意思,回应道:“没事,一会就到了。”
我感觉这女人的声音和背影与我那么熟悉,正好她转过头来,也看见了我,我们俩同时喊起来,互相叫着对方的名字。原来她就是我的知青战友,她叫秋月。
秋月是真离了婚的,她的丈夫不但出轨,还有暴力倾向。秋月也下了岗,她有三个孩子,一对是双胞胎,孩子都跟着秋月,经济自然拮据。
此时的秋月有点不好意思,但她的局促不安很快就过去,因为我也一样被下岗,也离了婚,也正是穷困潦倒的状态,我们俩同病相怜。下车后我们又是同路,一起坐上轮渡船去往宁波。我是去宁波打工,在船上我们继续攀谈。
秋月长得很美,细细的柳叶眉,眼睛顾盼生辉,细白的皮肤,身材窈窕,让人看着就喜欢。她直言不讳地告诉我,她要去台湾,手续都办好,与这个比她大十几岁的台湾老头是假结婚,为的就是去台湾挣钱。一边说着,一边给我留下电话,还有台湾老头在台湾家里的电话,我望着这一大串数字的台湾电话号码,心想我是不会给你打越洋电话的,那多贵呀,我打得起吗?
说起台湾,秋月有点兴奋,细眉飞扬,好像她在 台湾已经真有了一个家。而我的心里却是疑惑担忧,看那个臃肿的老头嘴边挂着涎水,瞳孔浑浊,不像是个非常健康的老人。秋月跟他走,到台湾人生地不熟,这假结婚怎么相处,怎么对待?这以后她将用什么方式去挣钱?
与秋月就这么分手了,以后再没有联系,但有时我常会想起她,祝她好运。
二:荷花
荷花现还在台湾。
荷花也是我的知青战友,我们有过相处,她热情单纯也很随和,身体壮实又能干。在连队分手以后一直没联系。再次得到她的消息是在四十年后的今天,消息褒贬不一。
贬的消息说她一直和一个老迈的老头同居并伺候他,挣了不少钱。
但事实是荷花的运气不错,最近荷花回舟山的一次探亲,我们有幸相遇并交谈了一会。她是在伺候一个能说几国语言,已经有九十二岁的老太太。老太思维清晰,有钱也很大方,孩子在美国,自从有了荷花陪伴,她就离不开荷花了。每月给荷花上万的工资,还说让荷花学英语,可是荷花学不来。荷花还把手机里老太太的照片打开给我看,是个瘦瘦的小老太太,笑眯眯的,精神还不错。她们相处有几年了。
没有遇到老太太以前,荷花什么都干过,在医院当清洁工,当护工,当钟点工,凡是最累最脏的工作,都是她们这样来自大陆的单身女人的挣钱方式,要不就是嫁人或者充当伺候男人的色情角色。
荷花在台湾已经有十几年,当年也是假离婚走的,夫妇商定荷花去台湾挣钱就是为了给儿子买房子娶媳妇,荷花回来还是夫妇。但是这么漫长的时间,让丈夫一个人当光棍,不太现实,所以后来荷花的男人又有了一个女人。
荷花不计较,她每年探亲还是回家,和那个女人和气相处。并且荷花真的挣到钱了,她给儿子买房买车,带着大家上饭店,都是荷花掏钱。
荷花也把钱给丈夫,因为荷花比大陆挣工资的丈夫不知阔多少。因此大家对荷花也是非常热情地欢迎她,尊贵她,包括现今陪在丈夫身边的那个女人,大家都对荷花笑脸相迎,客气有加,荷花好像只是个客人。
看着笑嘻嘻的荷花,我不知道她是真幸福, 还是在伪情装假。她说等老太太去世,她还是要回家乡的。
我想象不出她再回来的生活状态,是把假离婚的丈夫再要回来,还是就这样二个女人伺候着一个男人过日子?
荷花再回到家里,他们夫妻的感情还能延续吗?荷花还能回复到从前的日子吗?
荷花在家没待几天,又回台湾去了,那边的老太太还在等着荷花。荷花自己也已进入老年,但她每日只能以这个台湾老太为中心,像个陀螺似地围着她转。
三:瑶妹
瑶妹下岗后在我所工作的医院当清洁工,打扫大院病房还不算脏,可是每天要把医院里的厕所打扫干净,实在有点不容易。
瑶妹其实挺喜欢打扮的,颜值不低,有点像林黛玉娇弱的样子,古典美。可是再打扮身上也总是带着一股不好闻的味道,我们看见她都有一种怜香惜玉的感觉,替她委屈。
瑶妹不是兵团战友,是插队知青。因为同是知青,我们有时有些交往。
可是突然一天,她不来上班了,也没请假,也没说原因,就是失踪了,医院只好又找了一个清洁工。
过了一段时间,瑶妹突然来到医院,她完全变了,从里到外变了一个人。不但衣服鲜亮时髦,精神状态也是欢心笑语的,身上那股不好闻的味道变成了一股幽幽的香水味。 她笑着说她离婚了,又结婚了。新郎还给她买了一套新房子,还给她在银行存了十万元将来养老的钱。
那时的十万不得了,瑶妹这辈子不用愁了。
当我们问到她的新郎是谁时,她稍微蹙了一下眉头说:'是一个台湾老头,过些日子,要跟他去台湾了。”
呵呵,又是一个嫁给台湾老头的女知青。台湾老头回到大陆,都走桃花运。我心里真有点为我们的女知青喊冤,难道当年豪情满怀的女知青到了中年被下岗,就像有人说的:回城后的知青由拿锄头转换成拿鎯头,下岗后更是连鎯头也拿不到。女知青只好去扛扫帚,当钟点工,抑或就是去依靠这些台湾老头,来改变自己低微的经济地位?
我了解的在台湾的女知青战友还有几个,有时想起她们,总想能和她们有个联系,互相问候聊谈一下她们的生活,可是她们即便加入了我们知青战友的微信团队,也多是潜水,偶尔冒一下泡,赶快下线,好像特意在避讳着什么,不愿意多谈。
去台湾的女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