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机（137）

小C突然惊醒。出了一夜汗，她看起来比前几天更清瘦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只是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看到了吧，这就是他们给她的答案，“他们已经不认我这个女儿了。”这句话，她是说给缝纫机二号听的。

缝纫机二号正在开今天的第一场会，不过就算它赶得上小C的起床气，它也只能像这个屋子的另一个男人一样当个闷葫芦。小Y在沙发上坐了一夜，他想睡来着，因为说不定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了。他出神地看着电视机，一个颜色更深的影子坐在黑色的屏幕里，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他。他太专注了，以至于小C坐到他身边，他才知道她醒了。

手背的温度告诉他，烧已经退了。小C任由他的手从额头滑到脸颊，在她的脖子上停顿了几秒后，又放在她手上。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比她还累，“不好意思。”她说了一句。

小Y耷拉着眼皮，该说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才对，他心想。

“我昨天给他们发了条短信。”

“谁？”

“我爸妈。”

“我最近老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前天晚上，我梦到他们也被传染了。”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两人的手还放在一起，“都说至亲之间存在某种心灵感应，你能梦到他们，至少说明，他们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可是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手机里面既没有新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

“没回也许是因为他们还没看到，也有可能是他们换了新号码，又或者是他们还没想好该怎么回，总之原因有很多，不一定是……”

“他们不想回。”

“再等等吧。”小Y握着她的手。不管怎么样，还有我。

洗完澡，小C身上的臭汗味总算没了，小Y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是她爱吃的蒸蛋和生煎包。

“我把被子换了。”

小C没把这句话当回事，继续吃手里的包子。

“之前那床已经湿了。”小Y继续说被子的事，“不能再睡了，我给你换了一床新的。”

“哦，可能是我昨天出了太多汗。”小C漫不经心地说。

“今天还是没太阳。”

小C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哦”了一声，舀了一勺蒸蛋。

“等天晴了，记得把被子拿出去晒晒。”

“好。”

“我先把它放柜子里了。”

听到“柜子”两个字，小C差点被蒸蛋噎住。他说了这么久，又是换被子，又是晒被子，原来只是想告诉她，他打开了柜子。

“娃娃做得很好，我还以为是你买的。”

原本软滑的蒸蛋顿时变得比石头还咯喉咙，小C艰难地吞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Y。

蒸蛋的鲜味弥漫了她的口腔。小Y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不像是在生气，小C撇了他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在看自己，而是盯着最后一个包子。那个包子被四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它就算长了脚也跑不了。

“最后一个，你吃。”小C把它夹到小Y碗里。

“你要是喜欢，我给你也做一个。”

小Y把筷子搭在碗边，最后一个包子还隐约冒着热气，由于煎过，金黄焦脆的面皮让人食欲倍增，内馅是马蹄肉泥，鲜香扑鼻。忽然，有两根木棍横空出世，将它抬起，缓缓送入一个人的口中。

“那我下次尝尝你的手艺。”

小C咬着包子，说不出话。她说的可不是包子，而是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