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
我曾于六年前给另一个朋友写过一封信,内容如下:
回宿舍的路上,手里拿着这封来自吐鲁番的信,迫不及待拆开,边走边读。
三月的阳光洒在信纸上,空气里夹杂着花香,抬起头时,眼前一片姹紫嫣红。迎春花开了一路,像是一条金色的河流,河流旁边,正好有一棵粉红色的桃树,桃花正灿烂。这真是美好的一天,心情也很愉快。
一年四季的变化,给人四种截然不同的心情,从春夏到秋冬,我不记得天气是从哪一天开始转凉的,从秋冬到春夏,我也不知道那些姹紫嫣红的花是什么时候开始盛开的。自然真是很伟大,它可以使旧年枯萎的生命在春日里萌芽重生,春夏秋冬的一次次更替,给了人们一次次从头来过的机会。不管心情再糟糕,不管生活再无聊,当三月的春风迎面吹来时,心里总会觉得很喜悦,振作精神,准备做一番改变人生的大事。
我已经很久没收到过信了,也没有写过信,现在通讯很发达,几乎所有的联络都是通过手机或电脑。回想起以前写的第一封信,应该追溯到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是妈妈教我写的,一封写给爸爸的信。那时候妈妈在家照顾我的学习和生活,爸爸在广东工作,只有过年才能回来团聚。我很思念他,妈妈告诉我,可以试着给爸爸写信,把我的思念都写在信里,寄给他。那封信写的很认真、很工整,大部分文字是用拼音代替的。不过,那封信最后并没有寄出去,因为妈妈好像忘记了。相比之下,我发现我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我清楚地记得信里的一句话:“爸爸,回来的时候买一个彩电吧。”童年的时候,对电视机有一种迷恋的感觉,那年年底,家里添置了一台很大的彩电,我无比的兴奋。
相较于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我还是怀念比那时更小的时候,在出生的老家度过的日子,那时总是和伙伴们一起跑到村里的茶馆看电视。那是90年代,通过 VCD 在电视里播放电影或者歌曲是一种时尚。香港回归之前,港风已经随着商贩刻制的光盘吹到中国的西南地区了。当时,是在上幼儿园吧,似乎每天都在做梦,各种奇妙的梦。童年的回忆像一个万花筒,所有的花样,似乎都是从那个圆筒里的梦境反射出来的。我记得,小时候家门口有一棵桃树,每年春天桃花开放的时候,特别的美丽。据说那棵桃树是嫁接过的,所以树上的桃花有两种颜色,一种是粉红色,一种是雪白色。一年春天,妈妈从树上摘下一束粉红的桃花,带我回到房间里,教我在纸上画桃花。那是我心里的一个梦,所以我现在也喜欢画画,现在也喜欢桃花。
幼儿园毕业之后,我随着妈妈搬离了老家,我总是很想念从前的日子。一个周末,我以看望爷爷奶奶为理由,哭着闹着要回去,可是妈妈就是不愿意带我回去,因为她很忙。最后,妈妈终于同意了——我一个人回去。到老家大概有十几公里,那时候为了省钱,一般不会坐车,都是选择走小路,我真的就一个人徒步走回去了,才6岁。翻过一座山,路边有两个妇女在地里干农活,她们看见我一个小女孩赶路,问我去哪里,我用稚嫩而明亮的声音回答她们:“回家!”那是我童年中一个刺激的经历,还好路上没有遇见大灰狼,也没有遇见人犯子。回家,是为了去看望爷爷奶奶,去寻找以前的伙伴,去继续幼儿园的记忆。不过,几年之后,爷爷奶奶也搬走,我也就很少回去了。
转眼二十几年过去,随着时间的变化,我换了很多地方,照顾我的人从妈妈换成别的亲人然后换成我自己,后来我又变成一个照顾亲人的人。大学的寒暑假,我都会从南京坐火车去广东和家人团聚,帮助忙于工作的爸妈照顾我的妹妹。团聚的日子,简简单单,吵吵闹闹,却很幸福。那几年我发现我并不是很想念家乡,也很少回四川。偶尔回头看时,还以为家在广东,因为我觉得,有亲人,有团圆,有牵挂的地方,就是心里的家。我在一直往前走,对远方的未知旅途充满了好奇和希望。
没想到的是,去年夏天,我在一阵慌忙之中回到了老家,回到了曾经想念过无数次的地方,打开了那扇紧闭了十几年的大门。
……
(此处写了一段不愉快的回忆,我删除了)
那段波折发生在去年的夏天,夏天是绿色的,所以我回忆里情节也是发生在一个绿色的世界里的,时而风狂雨骤,时而骄阳似火。每一个人都大汗淋漓,每一个人都纯朴善良。
后来的日子记不清了,我不知道今年的春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时候变好的。谢天谢地,一年有四季,即使冬天再落寞,春暖花开之时,总会给人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人的一辈子也都是由这一年年的春夏秋冬组成的,如果每年春天都保持着这种愉快的基调,也不失为一个留住青春的
好方法,因为每一年春天的自己都很美丽。
回忆里的故事,就像盒子里的巧克力,随机抓出一颗品尝,有的香甜,有的苦涩。品尝的时间不同,感触也是不同的。时间,真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这个世界,永远都有比我们年轻的人和比我们年长的人,不必羡慕,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现在,就是我们最美好的年华。我享受着当下的时光,此刻,写信的过程很美好。是对自己思绪的一个梳理,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倾诉。
谢谢你。
——写于2017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