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回忆录

【中篇小说】步步高升5周县长住院

2018-06-01  本文已影响547人  鹏大圣运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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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高升

第五章周县长住院

夜幕降临,入院的第一天终于结束了,窗外的街灯照亮了繁华的都市,路上的行人漫步在大街上,商贩们的叫喊声,隔着两条街,也听得格外清楚。张紫兰看着熟睡的高步升,此刻心里松了一股劲,她看了看窗外的人群,内心也禁不住这城市夜晚的诱惑,从昨晚到现在,她几乎没有时间去欣赏这城市的美景。

她拿着洗脸盆,去卫生间洗了脸,在镜子上看了看自己已经皱纹泛起的脸庞,沉思了很久。这张满脸皱皮的面颊,在干净的镜子的反衬下,格外突兀,她惊异于自己六十多年来的变化,岁月是无情的,生活带给自己的,更多是一种经历,她因这种经历兴奋过,也悲哀过。

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看了看熟睡中的丈夫,她悄悄的下了楼,想要去感受一下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去触摸一下那迷人的华灯,去投入繁华都市的怀抱中。

就在张紫兰静静地欣赏这喧嚣的城市夜景的同时,在相对安静的医院里,床上的高步升正在经历着一场痛苦的挣扎。

张紫兰出去的时候,在医院门口看到了一场盛大的景观。几辆警车开道,后面跟着几个黑色的小车,一连串开到了医院里,张紫兰当时就在想,这到底是谁这么大的气派,可以让这么多人保护着送医院,还有警车开道,什么时候自己要是能体验一把,那可就此生无憾了,心想着遥不可及的事,她面露笑容地出了医院大门。

车上的人被送进了病房,在岗的医生这时都来围观了。院长听说后,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笔记,小跑着赶往急诊。他推开门,看着这个前两天才在县政府见过的男人,此刻正一手抱着胳膊,狰狞的面庞,仿佛一头巨兽,想要撕咬什么一样。

他对着正在给病人做检查的医生,严肃的叮嘱道:“我知道你的医术高明,所以我不说别的,你只要给我尽量做到,减轻县长的疼痛,避免术后带来的并发症,一定要尽心。”

检查的医生傻眼了,自从年初从别的县区调过来,他就没有接触过几个领导,刚才他只看到这个病患有那么多人送来,知道是个大人物,可没想到竟然是掌管本县生死大权的领导,立即变得更用心起来,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被炒了鱿鱼。

检查完毕,院长亲自主持了一场会诊,为了避免手术带给县上更多的疼痛,这场会诊格外严谨。手术方案确定后,县长被推上了手术台,由刚才负责检查的医生主刀,院长当第一助手。

而就在此刻,护办室传来了一个消息,说高级病房如今已经住满,没有县长的地方了,本想着让哪个病房的人挪挪地方,腾出一个空位,但这里面的人,各个都是非富即贵,和上面的领导几乎都挂着关系,这时,护士长看着高步升那个偌大的病房,心生一念,决定让县长住进去,把高步升搬到别的病房去。

说干就干,几个护士在护士长的带领下,冲到了病房,这急促的脚步声吵醒了高步升,他只看到几个白大褂手脚并用,又是拔线,又是挪床,眨眼间的工夫,自己就被她们送到了隔壁的病房,他声嘶力竭的呐喊,但传出来的依旧是“嗯嗯”的声音,通红的面庞诉说着他内心的不平,眼角的泪花,诠释尽了此刻的无奈。

这时,张紫兰回来了,她冲进病房,里面竟然没有一个人,自己的丈夫也不见了,她的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了,哭喊着:“步升啊,我对不起你啊,就这么一会功夫,你就不等我吗?我就出去转了一会,你就抛下我了吗?”

过往的护士听到了里面的哭喊声,跑到屋里,问起发生了什么事。

张紫兰说自己出去了一会,回来就看不到丈夫了,是不是丈夫已经走了。

护士向她道明了原委,张紫兰赶紧起身去找丈夫,走进隔壁病房的门,她远远地看见丈夫那气得通红的脸和挂在两旁的泪珠,她赶紧上前去安慰丈夫,希望让丈夫得到平静。她用手抚摸着丈夫的额头,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慢慢地,高步升的情绪不再那么紧张,脸色也在慢慢缓和。

这时,张紫兰出门而去,大闹了护办室,护士长看到此时的状况,知道自己犯下了错误,可是没有办法,要是不那样做,县长就没有一个好的居住条件,重症监护室里的设施样样齐全,万一县长术后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以很方便的用到,要是在别的普通病房,设备不齐全,县长出了问题,自己这辛劳半辈子的成绩,可就灰飞烟灭了,这笔账,怎么算,对自己来说都是有利的。

这时,她悄悄溜了出去,在医生办公室里找到了高步升的主治医师柏教授,向他阐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柏教授听了护士长的种种行为,大发雷霆:“你这就是胡闹,谁的命不值钱?他一个县长,不就是胳膊受了伤,而我的病人,生命都奄奄一息了,你还让县长去抢了我病人的地方,出了事,你担得了责任吗?”

护士长一脸委屈:“我也不想啊,但是你看咱院长都这么上心,这件小事我要是再办不好,那我的地位可就危险了啊,所以,我才来找您帮忙,希望您可以去劝劝高步升他们一家,让回家算了。”

“他的病虽说已经到了晚期,可是病人和家属都没有放弃治疗,我又怎么可以断了他们的药?在这里,起码还可以有药维持一下,多活几天是几天,可是回家,有可能连今晚都过不去。”

“那你和我去护办室吧,给患者家属解释一下,让她别闹了,那么大的年纪,再出了事,我更担不起了。”

护士长拉着柏教授来到了护办室,这时张紫兰已经因为一番打闹,如今累得坐在前台的椅子上不能动弹,柏教授看着这接近古稀的老者,内心生出一番怜悯与同情:“大妈,您听我说,我是高大爷的主治医师,今天的事已经发生了,责任在于护办室,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冲突,寻求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高大爷的病情我十分了解,现在我给您如实说一下,您也知道,人都会离开,想必在您的内心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在高大爷最后的日子里,尽量地减少他的痛苦,给他多留一点和家人相处的时间,那些重症监护室的设备,大爷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呼吸机,普通病房也有,每天一次的输液,这些是我们目前能为高大爷做得最后的措施,其他的,实属无力,还请您谅解。”

张紫兰手扶在椅子的靠背上,心里思考着面前这位高大而年轻的教授刚刚吐露的一番心声,她心里觉得医生的话句句在理,可是依旧难以消除转病房带给自己和丈夫的心理伤害,她低头不语,沉默了片刻后,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柏教授看着这个瘦弱而佝偻的老人背影,心如刀割,她想起了几年前去世的母亲,她们有着共同佝偻的腰,有着共同瘦骨嶙峋的腿……

这时,县长的手术顺利地进行完了,他被院长亲自推进了病房,安顿完了一切,院长又开始嘱托护士长和主治医师,一定要用最细心的理疗,给县长一个如同在家般温暖体贴的照顾。

中午时分,县长不顾众人的劝阻,出了病房的门,要去外面走走看看,似乎想要将自己工伤住院的事迹,给医院的所有人都宣布一番,以此收得百姓的拥戴与爱护。

路过高步升病房的那一刻,高步升正巧看着门口,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慢慢走过的身影,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前的这个体态偏胖的男人,或者这样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就是四十年前顶替他去市棉花厂上班的周自强。四十年前,他为了将自己的事情查清楚,专门去棉花厂找过周自强,二十年前,也在隔壁的县上,偶遇过周自强,当时他那个年轻气盛的样子,高步升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高步升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出,当时顶替自己、害得自己丢了饭碗,之后又被市长亲自处理的周自强,如今怎么可能出人头地,当了这个县上的一把手,掌握着十几万人的生死大权。他内心难以平静,但又无法用语言去表达自己的疑惑,憋屈的内心,无人知晓,这算是一种极大的折磨吧。

说到周自强,这个四十年前,还是个十五六岁孩子的男人,当时在父亲的一手操办下,顺利地顶替了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的岗位,成为了市棉花厂最年轻的质检员。

而他的父亲,就是当时有名的隔壁县里的商人周泰,要说这为何隔壁县的人,能够顶替了永强县的名额,那就要从当时的市长大人说起了。

那一年刚开年,周泰就找到了市长,想让市长给自己的儿子在市政府谋得一职半位,可是当时市政府几乎岗位无一空缺,就连秘书,都比上一届的市政府每个部门多出了三个名额,市长只好对周泰说:“既然是自己的孩子,咱们就要让他发挥一定的作用,要让他上来,就要光明正大的,这样才能以后委以重任。”

周泰听后,觉得很有道理,就问市长该如何去做。

“最近市政府牵头的永生棉花厂正在招一批质检员,你们县的名额好像已经招满了,到时候,将咱孩子的名字写到那个永强县的名单里,这就行了。让孩子在里面先锻炼一段时间,之后再直接升迁到哪个县里,当一个副县长,在我的扶持之下,肯定就会有一番出息。”

周泰听后,心里一乐,想着儿子此生算是落定了,尤为欣喜,于是大摆宴席,招待市长大人一家及几个重要的市政府官员。

市长将这件事告诉了永强县当时的县长胡有才,希望在申报的时候,直接写周自强的名字,可是,这位正直的县长,根本不同意市长的做法,他的县里的名额,怎么可以被一个邻县的人占用去,何况自己将要举荐的,正是在县里比较有名气的人物,这是造福一方的好事,怎可被市长给破坏了,于是,名单只字未改,提交了上去。

在进行市政府开会审核各县区报上来的名单的前一天,市长将永强县的名单刻意拿了出来,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高步升”三个大字,勃然大怒,一气之下就撕掉了,换了一张纸,上面写上了“周自强”。

所有的审核结束了,周自强按照市里的决定,早早地去了棉花厂上班,但是胡有才并没有将未录取的消息传递给高步升,他想让高步升去市里闹,因为他明白,此时,自己的县长宝座已经坐不住了。

之后,就发生了高步升去县里和市里上诉的情形。

东窗事发,市长无奈,只好将屎盆子扣在了胡有才的身上,污蔑他贪污受贿,就将他秘密地拿下了,而周自强,通告说是被处理了,其实,只是市长为了掩人耳目,将他调去了别的地方,等待事情平息了,再把他调回来。

这就有了高步升如今看到的一幕,四十年前,一位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在种种关系的操作下,顶替了自己努力了小半辈子才得来的岗位;四十年后,高步升躺在病床上难以言语,一位刚步入晚年的男人,又霸占了自己赖以生存的重症监护室,这样的场景是多么的雷同,这样的命运,竟然伴随了自己的一生。

高步升勉强地转过头去,被残酷的现实抽打得几乎体无完肤的他,此刻不知道怎么去表达心中的愤恨给妻子知晓,眼前的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妻子,如今还在为昨晚柏教授说过的话而心思沉重。

两个人心中各有各的苦衷,一个是无法言喻,一个是难以言喻,两个曾经的行动巨人,此刻仿佛都成了侏儒,张紫兰牵起高步升的手,示意他放下心中的所有悔恨与愤懑。如今已经躺在了病床上,那就静静地享受这一份安宁,将这份美好互相给与对方,少一份责备,多一份爱。

大概,岁月带给这对夫妇的,除了各种各样的折磨与伤痛,剩下的,也许就只有这份互相的爱意,是最真诚的,最用心刻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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