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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时光

2016-09-11  本文已影响0人  王建丽

                  文/王建丽

回不去的时光

     周末休息,带孩子一起回老家,想欣赏一下家乡秋意渐浓的景致,当然,最重要的是回去看望一下年迈的爸妈。

    走到村头,大大的广告牌巍然屹立,牌子上是房地产开发商精心设计的立体效果图:天上白云朵朵,地上绿草如茵,湖边花儿娇艳,空中鸟雀翱翔;小区高楼林立,依山傍水;居民笑容满面,安乐悠闲。不得不佩服开发商超乎寻常的想象,提前为乡亲们描绘出了未来宫殿般的美好家园,还取了一个令人无限神往又诗意盎然的名字:龙熙湖畔。

    穿过硕大的广告宣传牌,大型机械车的轰鸣声与楼房的坍塌声彻底打破了家乡原有的宁静。城市就这样肆无忌惮地不断扩张,像驾着坦克、装甲车的冲锋军团:一路炮声隆隆,烟尘滚滚;一路占山霸水,毁田掠地;一路捣毁村庄,沦陷乡土;一路铲除绿色,铺张水泥。古老静谧的村庄像手无寸铁的妇孺老人,毫无反击之力,也没有任何的防御体系,只能被动又无奈地缴械投降,任人割肉削骨,改造装扮。或许我该为破旧泥泞的乡村义无反顾地变身为霓虹闪烁的热闹都市而感到高兴才是,可是我明明听到我内心深处传来清脆碎裂的声音,继而是深深又莫名的疼痛。我那有着浓密树林、无际田野的家乡,有着溪水叮咚、鸟雀啁啾的家乡,四季更迭、色彩分明的家乡,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从我的眼前消失,无论我多么地不舍,又多么地留恋,也不管我如何歇斯底里地呼唤,它都已经听不到也回不来了。

    进了家门,看到轮椅上的妈妈,正目光混沌,呆呆地盯着电视看。无论怎么问她我是谁,她始终都不肯回答,只是抿着嘴傻笑,一言不发。问得久了,她会一字一顿艰难地说:“你叫‘秀梅’!” 而“秀梅”则是我三姨的名字。

    把带回来的饭菜摆好,我开始一勺一勺地喂她吃饭,可是,无论饭菜多么秀色可餐,她都形同嚼蜡;无论给她穿上多么漂亮的衣衫,她也分辨不出究竟是难看还是好看。吃过饭后,我依次给她洗头、洗脸、洗手、泡脚。我轻轻地搓着她曾经梳得干净利落而如今像茅草堆一样双鬓斑白的头,慢慢地洗着这双曾经劳碌不堪、青筋暴露而今早已灯尽油枯的手。而后又一个一个地剪掉藏满污垢的长长的手指甲和脚趾甲。我认真而细致地“摆布”着她,她却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像个安静又乖巧的孩子,一声不吭地任由我“摆布”,自始至终,我们都无法交谈。

    忙完这些,我看天气晴好,又将爸妈床上的单子被罩全部拆洗了一遍,洗完后再一并晾晒到院子里。儿子女儿在被套间钻来钻去捉迷藏,就像我小时候在忙碌的妈妈眼前调皮地晃来晃去一样。到了下午,洗过的东西全干了,我拿起针线笨拙而吃力地缝着被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手指上留下很多被针扎过的痕迹,才终于将两个薄被子缝好。

     想起以前,针线在妈妈的手里,像灵动轻盈的蝴蝶,上下穿梭,自由来去。晚上睡在妈妈缝好的白天晒过的被褥里,暖暖的太阳味道在身边弥漫缠绕,那是多么幸福的时光啊。而如今,妈妈只能坐在轮椅上观望,看我笨拙地拿针,还不时地扎到手上,即便心急如焚,却也无能为力。

   说实话,5年前母亲刚刚瘫痪在床的时候,我全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原本那么心灵手巧又麻利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以突然卧床不能起、大小便失禁、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了呢?从此以后,每次在街上看到母女俩相伴逛公园或者逛商场的时候,在瑜伽馆听到欢欢老师说起妈妈偏心哥哥的时候,哪怕是看到陌生母女俩打骂争吵,我都羨慕得直想哭,并深深地自责当初为何没在母亲意识清醒的时候多陪她说说话。

     然而,无论我多么地愧疚,我都无法阻挡生老病以及若干年后的死;也不管我再怎么遗憾,即便泪流干,也不能让母亲再回到从前。

     我知道,自然淳朴又清新怡人的家乡已不复存在了,原本那个聪慧敏捷、干净利落的妈妈也不见了踪影。小时候画在手腕上的表虽然不会动,却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所有的这些都只能是烙在心底里最最美好的回忆了。我只能站在时光河流的这端,痴痴地回想,反复地播放,无助地捡拾着那一去不可能倒转的光阴碎片。随着年龄的增长,才慢慢地明白,原来不能解的情结比唾手可得的快乐还要多还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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