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梦纪】卷四——《宿风愁凝》

    荧屏上映出她一个断续的梦，荧屏反而显得更加美了，她的指尖渐渐触碰到梦的边缘，梦显出一副带着观赏黄昏景色的愁容，她用笑容回应了荧屏黄昏的背景。

　　梦上身微倾，依偎着这背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毫厘之间的她，她那小心翼翼的指触，一刻也不曾停歇的热情目光，表现出她的浓烈的期待，梦渐渐接纳着她，被她的热情感动，荧屏的黄昏渐散，依稀可见荧屏开始消失，梦的身体隐现，但还只是隐约的影子，但她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靠在她指尖边，很温暖，是你的身躯吗？她沉浸在这种感觉中，竟不知她的身后有一双手轻轻爱抚着她的发丝，这已经不是现实，而是在梦的心底，是一个飘荡在河外的第六虚空，把弯弯的月光放进姑娘的发丝里，月光里是不想当面诉说的低语，低语里装着深深的依恋，算是给她的秘密礼物，在荧屏上似乎映出那梦的半张笑容，即使只是一瞬。

　　她张开双眼，发现自己已不是自己，而成了她刚才面对的梦，不过她可以直接看到触碰她的指尖的那个他，当他触碰她时，她害羞地躲开，但是那个他并不知道他触碰时还有个她存在，她凝视着眼前这个他，眼角的皱纹很深，蜡黄而厚实的双手，眼神里住着淡淡的孤寂，她不自觉地流进他的孤寂里，发现是一片枯黄的荒原，漆黑一片，尽头是深不见底的断崖，可对岸却是葱郁的绿林，萤火漫天飞舞，望着断崖与绿林之间的深渊的时候，她似乎读懂了他那深长的纹痕，不禁落下一片镜湖，可不一会儿湖就结冰了，又融化，最后干涸殆尽，但她发现他的脸上却显得异常平淡，但身体却日渐瘦弱，尽管很瘦弱，却带着一种安乐的温和气氛，他似乎开始觉察出来些什么，其实是她在转身离开时把一道记忆填满了那阻隔的深渊，后来他在与自己对话的时候看到了她，确切地说，是她流下的一道记忆，他逐渐变得疑惑，然而她就藏身在他指触间，她与他就结识在长出梦的荧屏之间，或者她幻作梦，或者他幻作梦，但他们之间自始至终都是陌生的，只因他们从未见过……

    黄昏的景色在现实中移动着，在世界的两端的他和她，注视着黄昏，心都会为之颤动，就在同一座列车上，他们的指尖触碰到了一起，被梦语带到了一个遥远的山巅上空，还淡淡地掩映着日出的光辉，他透过她的面容看见了梦的轮廓，延伸至远方，还有没有消逝但已经黯然失色的那道记忆，而她透过他的眼神看到了梦的构成，尽管梦始终在变化着它自身的结构，但还是能在变化中拾起曾经的那缕月光，就在他们彼此接近的时候，他们彼此内心好像隐隐地存在着一股巨大的感情激流，这自然是由于梦的对面浮现出彼此的隐遇的缘故，但是梦又作怪了，他看到她时是透明的，而她看到他时却只是影子，影子映在梦轮廓上的部分，遮住了日出的光辉，然而，她却在梦的轮廓周围不住地凝固，看上去更像是透明的，可触碰时却听不到透亮，是不是真的透明呢？难道是一种幻觉，因为从她身后不停地拂过的日出的光辉，仿佛没能从她体内透过，定睛一看，却又扑朔迷离，这梦里变得不太明亮了，他的影子不像真的影子那样清晰了，而透明的她依稀灰度了，梦渐渐地忘却了自己的存在，只觉得彼此好像漂浮在流逝的山巅日出之光中。

　 梦的轮廓慢慢隐去，这梦要解体还是要延展，梦里的他们想起了什么，他们开始消解梦对他们的作用，但她不会变回原来的她，他也不能从影子重回真身，他们是以另一种方式，借助冉冉升起的太阳之盛光，盛光让影子更长，让透明的她能融进其中，从而彼此能接触得到，盛光就这样模模糊糊地让他们触碰到了彼此，他看到了她的眼眸同盛光重合的那一瞬间，就像在黑暗的太空里闪烁着交叠在一起的年迈的波光。

　　他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她的眼眸，而她也从未这么近距离地触碰他的脸庞，他们询问彼此的名字，他说他是宿风，她说她是愁凝，就在这一刻，梦远去了，因为寄宿在愁里的风被愁凝住了，而凝着风的愁就寄宿在风里，他们已不再需要梦，因为他们已化成了梦，在同一座列车上的他们驶向不同的地方，却不知他们已在同一个梦语里宿凝，也许她不会看见映在荧屏上的他，他也不会去注意那个指触着荧屏外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