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五年级的圣诞节

小学五年级那一年的圣诞节，我过得很开心。
当时唯一不满的一点就是，从一个好朋友那里收到了制作粗糙的手工制品。

圣诞节当天，我坐上校车，开始期待我的第一份礼物。下一站是距离我家很近的一个小区，同班的朋友苓就住这里。
苓上车了。我两眼放光地直盯着她看。她也发现我了，一如平常地微笑了一下，有些腼腆。她朝着我给她占好的座位走过来。当时肯定是这样的。我就是这样。她就是那样。
“圣诞节快乐。”这话我说了没有？不管有没有都无关紧要，我满脑子都是礼物。
是苓先拿礼物的。她从鼓鼓囊囊的书包里掏出了一个蓝色花朵图案的、半透明的薄袋子。袋子里有两个扁扁的东西，乍一看花花绿绿的，很粗劣的样子。
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是什么？”
苓还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变化。她就是这样。她把那东西拿出来，放到我的视线底下。“这是我自己DIY的毛线相框。”苓的声音细细的，声调比平时要高，听得出她心情很好，“美术课上老师有教过的。”
“哦。你之前的学校才有教吧。”我闷闷地说着，不愿多看一眼地接过了这第一份礼物。她书包大格的拉链开着，我很在意地偷瞄了一眼。精品店的包装袋，是会反光的那种。

啊，我给苓的礼物呢？
我从装满精心准备的各种小礼物的漂亮的大塑料袋里，拎出一个动物造型的挂饰。灰头土脸的，一点儿也不可爱。
我没有去看苓的表情。
我也忘记苓是什么反应。

苓这学期才转校过来。因为我是班干部以及我们同校车的关系，理所当然地，她最先认识的是我，之后也是我带着她认识其他同学。
尽管在这班上和她关系最好的就是我，离开了我之后，可能就是个毫无依靠的孩子。但坦白说，我并不重视她。比起她，我更愿意为班上最可爱的女孩子精心准备一份礼物，即便我和她们也并非十分亲密。
结果我为她准备的礼物，不，根本不能叫做“准备”吧，那是昨天晚上还在屋里到处搜罗才发现的一个邻居随手送我的旧玩偶挂饰，怎么也看不出一丝可爱的气息。
我就这样把这种根本拿不出手的东西，当作给苓的圣诞礼物。

为什么啊？
是因为她平淡无奇的名字、平淡无奇的面孔、平淡无奇的性格、平淡无奇的声音吗？是什么让尚且年幼的我就能作出这样可鄙的价值判断啊？

小学五年级那一年的圣诞节，我过得很开心。
当时唯一不满的一点就是，从一个好朋友那里收到了制作粗糙的手工制品。我还觉得委屈，“为什么你给别人都买了礼物，给我的却是这种东西？”
长这么大了，几乎没有后悔过什么。就连高考失败，也没有让我萌生过祈祷时光倒流的念头。
可是啊，唯有这件事，让我每每想起都难过得几欲落泪。森森细细的罪恶感像小小的锥子，一遍又一遍地戳痛着我的灵魂。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如果能够回到那一刻，我一定会这么对你说。
圣诞快乐呀，苓。
你的礼物，真是太棒了。

我也做个好孩子，成为这幸福光景的一部分，想成为闪耀在圣诞节的城市里，其中一张幸福的笑脸。
——逢坂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