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研读449：循吏传（二）
循吏传（二）
黄霸
黄霸（公元前130年～公元前51年），字次公，淮阳阳夏（今河南省周口市太康县）人，因是豪杰受令迁徙到云陵。黄霸年少时学习法律条令，喜欢做官，在汉武帝末年以待诏的身份捐钱买到官位，增补为侍郎谒者，后因亲兄弟犯罪受牵连被弹劾罢免。
黄霸后来又捐谷子给沈黎郡，得以增补为左冯翊的二百石卒史。左冯翊因为黄霸是靠捐钱做官的，所以没有安排要职，派他负责郡中钱谷的计薄。黄霸做计簿从不欺瞒，以廉洁著称，被察举增补为河东郡均输长，后又被察举廉洁担任河南太守丞。
黄霸为人善于观察，思维敏捷，熟悉文章法律，性格温良谦让，足智多谋，很会驾驭部众。他担任太守丞后，处事议政合理合法，很得人心，太守对他非常信任，百姓官吏也很喜爱尊敬他。
自从汉武帝末年，使用法律逐步严苛。汉昭帝幼年继位，大将军霍光秉持朝政，大臣们争夺权力，上官杰等人和燕王刘旦谋划作乱，霍光先下手把他们诛杀，于是重新遵守汉武帝时期的法律，用刑罚约束管制群臣百姓，世俗官吏崇尚严酷法律，并以此作为能力，只有黄霸以用法宽和出名。
这时，汉宣帝继位，他在民间时了解百姓疾苦和官吏用法严酷，听说黄霸主持法律平和，就征召他担任廷尉正，多次决断疑难案件，朝廷中称赞其执法公平。黄霸代理丞相长史，后来因为公卿大朝廷议论时，黄霸明知道长信少府夏侯胜非议诏书属于大不敬，但他却心怀阿谀进行检举弹劾，结果两人都被逮捕关入廷尉监狱，按照罪行应当处死。
在狱中时，黄霸跟随夏侯胜学习了《尚书》，经过两个冬天，共三年时间他们都被释放出狱，其事记载在《夏侯胜传》中。夏侯胜出狱后，再次担任谏大夫，命令左冯翊宋畸举荐黄霸贤良。夏侯胜又口头向汉宣帝推荐了黄霸，汉宣帝提拔黄霸担任扬州刺史。
三年后，汉宣帝下诏书说：“制诏御史：特以贤良政绩优异转任扬州刺史黄霸为颍川太守，居官俸禄为两千石，由官府赏赐车盖，特别高达一丈，由别驾主簿乘车随行，车轼前可挂挡泥的丹黄色帘子，用来昭示朝廷仁德。”
这时，汉宣帝励精图治，多次下达恩泽诏书，但有的官吏却故意不让百姓知道。黄霸专门选择良吏，分部宣布诏令，让百姓都了解汉宣帝的意图，派出邮亭乡官带上鸡猪，用来慰问鳏寡孤独贫穷者。然后制定具体的落实条款，发放给父老、师帅和伍长等基层小吏，颁布到民间知晓，劝勉善行，防止奸邪，以及其他鼓励耕田植桑，节约财用，种树养畜，去掉浮华奢侈浪费现象。柴米油盐这类事情，显得十分细碎，但黄霸都抽出精力进行推广。黄霸凡是面见官吏百姓，都要详细询问情况，了解到真实情况，以便作为今后施政参考。
黄霸有次调查一件机密事件，先选派一名老成持重的廉吏前往访察，并下令要保守机密。这名廉吏依言出发，途中改换服装出行，不敢住在驿亭中，饿了便躲在路边悄悄吃几口食物。这时，突然飞来一只乌鸦抢走了他手中的肉。正好有名百姓要到郡府报告事情，他看到了这一幕情景，便向黄霸汇报。
那名廉吏返回拜见黄霸，黄霸迎上前慰劳他说：“你也太辛苦了！在路上吃饭还被乌鸦抢走了肉。”廉吏一听大惊，认为黄霸对他外出的起居情况都已经知晓，所以对黄霸问及的事情不敢有丝毫隐瞒。
郡中如果有鳏寡孤独的人去世后无钱安葬，由乡吏上书报知，黄霸都对他们妥善处理，告诉他们某处有棵大树可做棺椁材料，某亭有头小猪可以用做宰祭，乡吏依照命令前去，果然都像黄霸所说的一样。黄霸了解情况清晰明了到这样的地步，不知底细的官吏百姓都称赞他是神明。盗贼被迫转移到其他郡中，所以黄霸所在郡中的盗贼日益减少。
黄霸力主先行教化，然后再进行诛罚，务必维护保全自己的属吏。许县县丞年老生病耳聋，督邮报告说想赶他回家。黄霸说道：“许县丞属于廉吏，他虽然年老，还能继续拜起送迎，即使耳朵有点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要善待帮助他，不要让贤良的人失望。”
有人询问其中缘故，黄霸回答说：“多次轻易改换长吏，送故迎新需要相关费用，还有奸吏趁机销毁假造帐薄，贪污盗窃财物，公私费耗很多，这些都出自于百姓，更换来的新官吏又未必贤良，有的还不如其前任，只会白白增添混乱。大凡治理百姓的道子，都不要做得太过头了。”
黄霸为官外宽内明，非常得百姓官吏之心，郡中的户口每年都在增加，治理考核政绩列为天下第一。汉宣帝征召他代理京兆尹，秩位两千石。他后来因为征调百姓修理驰道时没先行报告，又因征调前往北军的骑士人多马少，被弹劾影响了军事行动，接连遭受贬职。汉宣帝下诏令，让他返回颍川太守官位，但俸禄已经降到了原来的八百石。黄霸在郡中前后共计八年，郡中更加大治。
这时，凤凰神鸟多次飞集各郡国，颖川郡尤其多。汉宣帝认为这是黄霸长久治理的吉兆，就下诏书赞扬他说：“颖川郡太守黄霸，积极向百姓宣扬朕的旨意，百姓全都向往归化，守孝之子、尊长兄弟、贞洁妇人以及乖顺子孙日益增多，耕田者互相谦让田界，路不拾遗，抚养探望鳏寡老人，赡养帮助贫苦穷之人，监狱中八年没有重罪囚犯，官吏百姓向往教化，大兴仁义，真可以称得上贤人君子了。《书经》中不是这样说过了吗：‘股肱大臣品行优良！’特赏赐黄霸关内侯爵位，黄金一百斤，秩位两千石。”颖川郡孝悌贤民以及乡宫中三老、力田者等人都分等级赐予爵号和帛匹。
几个月后，汉宣帝征召黄霸担任太子太傅，后升任御史大夫。
五凤三年，黄霸接替邴吉为丞相，封为建成侯，食邑六百户。黄霸的才干体现在善于治理百姓上，等到担任丞相后，他总揽纲纪号令，其风采比不上邴吉、魏相和于定国，其名声比在治理州郡时有所下降。
这时，京兆尹张敞房顶上的鹖（音hé，合）雀飞走集结在丞相府中，黄霸认为这是神雀，想要报告给汉宣帝。
张敞向汉宣帝奏报黄霸说：“我私下里看到丞相和中两千石博士一起接见各郡国的上计长吏、守丞，询问各地为民兴利除害、修成大化的情况，逐条进行核对，有耕田者谦让田垄、男女分道而行、道不拾遗，以及举荐孝子贞妇的列为第一等，允许先行上殿。举荐却不了解具体人数的列为第二等，不能逐条列出的在最后叩头谢罪。丞相虽然嘴上不说，却是心中希望他们这样去做的。长吏、守丞在答对时，臣张敞的房舍上有鹖雀飞走停留在丞相府的屋上，丞相以下有数百人看到了。官吏们大多认识鹖雀这种鸟儿，被询问时全都假装不认识。丞相就商量上奏说：‘臣询问上计长吏、守丞善于推行教化的情况时，上天给陛下送来神雀。’后来知道这些鹖雀是从臣张敞的房舍上飞来的，这才停止动议。郡国中的官吏都暗中嘲笑丞相仁厚有智略，却又自以为是大惊小怪。当年的汲黯出京担任淮阳太守，他辞别同僚赴任时对大行令李息说：‘御史大夫张汤心怀诈伪阿谀奉承，他权倾朝廷，先生如果不进行报告，恐怕将来要跟随他一起被杀戮了。’李息畏惧张汤，始终不敢报告。后来张汤被诛杀，孝武皇帝听说汲黯对李息说过的话，就下诏令治罪李息，升任汲黯为诸侯国相，这是表彰其思虑为国竭尽忠心。臣张敞并非敢于诋毁丞相，只是担心群臣都不报告，但长吏和守丞都畏惧丞相意图，致命法令失效，出于个人目的进行教化，这样容易导致浮夸成风，失掉淳朴，虚伪盛行，有名无实，对公懈怠，乱臣横行。如果命令京师先施行耕田让龚、男女异道、路不拾遗，这些表面现象根本无益于推行廉洁忠诚的风气，只会让天下人善于伪装，所以绝不可施行；即使诸侯先施行了，虚伪之风超过了京师，其后果也不堪设想。汉朝承袭秦朝敝政，改革变通，制定律令用来劝善禁奸，条文十分详细完备，不能再重复增加了。应当命令贵臣明确饬令长吏、守丞，让他们返回报告两千石官吏，举荐的三老、孝悌、力田、孝廉、廉吏务必名实相符，郡国的事务必须按法律施行，不能随意制定法令；有胆敢挟持诈伪之心沽名钓誉的，必须要先行杀戮，以表明朝廷好恶之心。”
汉宣帝欣赏并采纳了张敞的建议，召来上计吏，派侍中当面饬令张敞所说的意思，黄霸感觉十分惭愧。
乐陵侯史高以外戚身份加上对汉宣帝有旧恩担任侍中，受到贵宠，黄霸推荐史高可以担任太尉。汉宣帝就派尚书召见询问黄霸说：“太尉这个官职裁撤很久了，现在一直由丞相兼任，这是用来息武兴文的。如果国家动乱、边境有事，左右的大臣都能率军出征。宣明教化、推荐通达幽隐之士，使监狱中没有冤案刑犯，城镇中没有盗贼，这是君相的职责。如何任命将相官职，这是朕的责任。侍中、乐陵侯史高是朕的帷幄近臣，也最受亲近信任，君相怎么能越职举荐呢？”
尚书令让黄霸当面解释答对，黄霸摘下帽子谢罪，几天后才裁定免除黄霸的罪责，黄霸从此后不再敢主动向汉宣帝请示汇报。但是自从汉朝建立，讲论治理百姓有功绩的，黄霸还应列为首位。
为黄霸担任丞相五年，在甘露三年去世，谥号为定侯。黄霸死后，乐陵侯史高最后担任了大司马。黄霸的儿子思侯黄赏继承爵位，封为关都尉。黄赏去世后，他的儿子忠侯黄辅继承嗣，官至卫尉九卿。黄辅去世，他的儿子黄忠继承爵位，到了王莽时期爵位断绝。黄霸的子孙担任两千石的有五六人。
开始时，黄霸年少担任阳夏游徼，和一名善于看相的人同车外出，路上看到一名姑娘。相面的人说道：“这名姑娘应当富贵。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相书不可信了。”黄霸就去探听这名姑娘的情况，原来是自己老乡巫家的姑娘。黄霸马上娶这名姑娘为妻，并与其白头到老。黄霸担任丞相后随迁到了杜陵。
见钱不贪
黄其军
作于2022年3月2日（古历壬寅年二月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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