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去一次昆明
很想去一次昆明,不是游玩,不是路过,而是真的生活在那里。
无数次穿城而过,在海埂大坝邂逅过南飞的红嘴鸥,在翠湖泛过舟,在西山脚下坐过索道,在圆通山偶遇过樱落。也曾在东方广场迷失方向,在火车站匆匆告别,在机场感受到归乡的欣欢,但都不算真的去过昆明。
生长在昆明的后花园,我对它的名字并不陌生,但那些历史的车轮在昆明留下浅浅辙印之后,我对这个熟悉的名字产生了距离。它似乎并不是我认为的那样。于是我再翻开《邂逅集》,再翻开《野葫芦引》、《西南夷志》之类,我想我应该真的去一次昆明。
去老城住宅区,看看家家户户门头上开花的仙人掌;去旧市场里找一找古法糍粑;去西南联大旧址,回首那些历史的时刻;去滇剧院看一出《烤火下山》;去大观楼读一读长联;去云大至公堂,感受古代贡院的肃穆。但这些还是不够。
若有机会在昆明长住,我想去菜市场赶早,无论是哪里的市场,也无论大小,总之去早市转一转,买菜,散步皆可。我还想去大街小巷里走一走,把大商场和闹市区排除在外,去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街小巷,或许吃碗米线,或许买点什么,又或许什么都不干,只是闲来走动走动。
当然我最想去的是昆明城郊的乡村,去安宁螳螂川,或者大叠水瀑布,也许能遇上当年在落盐坡下仙去的姑娘。去看土墙与青砖瓦漆,去走一走泥泞的山径,淋一场久旱初逢的大雨。
我相信那里的乡村与这里并无区别,但仍愿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上那土地。我知道远去的历史已无可考,仍旧不愿放下幼年的执念。那些艰苦的、劳苦的人们,他们在那片土地上留下过动人的诗篇。我愿怀着农人最朴实的心去看望那沃土中生长的树。
昆明是怎样一座城呢?说实话,我对它并不了解,仅有的了解也全都流于它现代化的表面。在高楼林立的新区,在商品琳琅满目的闹市,拥挤的地铁,潮湿的海风,它有着所有其他城市会拥有的一切气息。物欲,金钱,利益,机会,但我相信它也有它独特的温情,只是目前尚未为我所知。
我是在它臂弯里长大的孩子,对它却并不了解。那些浮华的霓虹灯,那些日夜不歇的音乐,并不能代表它。我在旧书里见过它朴实的面孔。挑担的货郎,走运的马帮,做饭的炉烟,避险的防空洞。我知道它历经苦难,依旧坚强立足于世界。但我也听说过它的朴实与真纯,就如同那长眠在落盐坡下的仙子,她曾是千万昆明儿女最真实的化身。
我想去一次昆明,不以旅人的身份,也不以归人自居,仅作为一位观察者。去探寻那城中渐渐消逝的房和路,去看望那生长了千万年的树,问候沉眠在那里的风。
我会悄悄地去访,不惊扰任何一棵树,任何一枝花,轻轻走过那些亮着灯的窗前,默默地向它们致意。也许我不会到大观楼,也不会去叨扰贡院守门人,仅仅会遇到许多同我一般,为生活奔忙,碌碌浮生的人们。
他们与我擦肩而过,也许抬眸望一望天光,也许默默走过。我不会驻足,他们也不会停下,我们或同行,或背驰。互不相识,也不会刻意去结交,即使交谈也只三言两语,转身便归于人海,谁也不会记得谁,但我知道那时候我已经去到昆明了。
无人欢迎,也无人驱赶,但我知道此时我与他们是一样的,都是真的去到昆明的人,也许那时我不再欣喜,但我仍怀着期待,无关风月,无关利禄,更无关情怀,仅对于生活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