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世事无常，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浮生中辗转了千年，很多事，很多人，渐渐淡了！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便纵是风情万种，奈何似水流年，待与和人说？

或许，是宿命的安排，聚了，散了，偏又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倘若没有沈园的那一霎相遇，或许！他的生命中会少了一缕哀伤。而她，也依旧可以花前月下，饮酒诵诗，赌书消得泼茶香，纵然那张面孔不似往昔。

陆游，字务观，号放翁，汉族，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南宋著名抗金将士，是存诗最多的诗人，娶表妹唐婉为妻，后因家母不悦，遂下一纸休书。

本是浪漫才子，芊芊佳人，你情我浓，花开正好，一朝结同心，日日不相离。抚平了他仕途不顺带来的挫败，然而，未曾料到，这一切如同镜花水月，走得太快。

陆游与妻子唐婉终日浓情蜜意引来了母亲的不悦，看着儿子日日“沉迷”，只顾儿女私情，耽误了仕途。岂能继续放纵任由？此外，对于一个母亲，可能最难忍受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没过几天就成了别的女人的“囊中之物”。种种原因之下，迫使母亲铁了心，硬是要陆游休了妻子。

恍如晴空霹雳，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单凭唐婉没有为陆家生下一儿半女，就足够有理由休了她。

任你是著名诗人，也终究逃不过爱情破灭时，带来的伤痛。

任你是打虎英雄，在母亲面前也不过只能言听计从。

任你是爱国将士，在恶毒的封建礼教面前却也只是沧海一粟般渺小。

很多时候，我们谁都，无可奈何。

一纸休书，断了爱，伤了谁；转身，从此是陌路；清风明月亦知，柔情十里，照亮远去的小径；常常，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陆游舍不得与妻子分离，曾另设别院，委屈唐婉暂时住在那。只要一有空，就会去看望她，但此事不久就被母亲察觉，为了彻底断绝这两人的关系，逼迫陆游另娶了她人。

而她，也嫁给了别人，她们两人继续是一个有妻子的人，一个有丈夫的人。他亦继续踏上了功名仕途，往事如烟，如何回头？

本以为，就这样度此余生，再不相见，谁知，十年之后，竟在沈园意外重逢。

那天，阳光静好，陆游因第三次名落孙山，心情自然不爽，原本只想出去散散心。误打误撞入了沈园，又在机缘巧合下遇见了唐婉，身边还有她如今的丈夫——赵士程。阔别十年，没想到还能再见，只是不知老天是何用意？赵士程早已知晓二人之间的事，通情达理准许唐婉与陆游一叙，唐婉端着酒杯，给陆游敬了一杯酒。她依旧是那样的美丽，双眸似水，而他，早已不复当年的容颜，韶华已过，青丝成雪。端起酒杯，慢慢地饮尽，这是她亲自斟的酒，时光放佛回到了从前。

饮罢，唐婉转身回到丈夫身边，为丈夫斟酒，须臾，二人离去。唯独剩下陆游呆呆地站在原地，方才的一切，似在梦中。

短小一聚，竟没能说上一句话，千言万语埋在沉默的泪水中。

唐婉走后，陆游在沈园的墙壁上题下一首《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徘徊许久，当天边布满橘色光晕时，挥袖而去。

怎料？这首《钗头凤》却成了唐婉的催命符，二人在相遇的那一刻才恍然发觉，原来彼此都不曾相忘，心里永远只有对方。当《钗头凤》在城里传开，传得沸沸扬扬，传到唐婉耳朵里，她无语凝咽，和了一首。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钗头凤》

不久，唐婉便在无尽思念中香消玉殒，时常在想“怕人寻问，咽泪装欢”那该是何等的肝肠寸断？

我始终无法想象当陆游得知爱妻去世时的神情……

“婉儿，当年我们都错了……”

而陆游呢，从此，常常独自一人走到沈园。似乎那儿还存留着妻子的气息，寒来暑往，春去秋来，沈园的花儿草儿年年依旧，而人却年年岁岁苍老。

生命的年轮不知转了多少圈，在陆游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拖着病弱的身躯，步履蹒跚地来到沈园。那一年，他84岁！留下了最后一首悼念妻子的诗。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沈园》

当年那如花的美人，已化作一袭幽香，她是长眠于黄土之中了，却有一人从未将她忘记，当她步入他梦中时，他仍是无法忍受她去得太匆匆。

在那一刻，你是否后悔当初没有坚守住这段爱情？

在那一刻，你是否嘲笑过当年的懦弱？

在那一刻，你是否恨过？

那一年，似乎人们又看到了千年前的那一幕“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可惜，还是忘了。

何潇湘 201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