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 生

哎呦——疼死了——哎呦——

妈妈痛苦的哼哼声，听得佳蕙心里一惊。她放下小人书，迈开两条小细腿急急地跑到躺在凉席上的妈妈跟前，问：“妈妈，你哪里疼啊？”

妈妈眉头紧锁，双眼紧闭，有气无力地说：“妈妈——头疼，爸爸和哥哥——不在家，只有你去了。你快去——快去合作医疗把先生叫来——”

合作医疗有两个先生，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一个跟大哥年纪相仿的小先生。老先生是小先生的师傅。六岁时佳蕙得了黄疸肝炎，妈妈带着她一趟趟跑合作医疗。老先生给小佳蕙搭脉问诊，小先生在一旁看着，老先生时不时给小先生讲些小佳蕙听不懂的话，小先生不住地点头。老先生动作轻柔，声音温和，小先生说话也轻言轻语，唯恐吓到别人似的……几个月下来，小佳蕙的病治好了，对两个先生也熟悉了。

合作医疗离村子两三里路。正午的太阳热辣辣的，路上一点点遮荫的地方都没有，知了一声声急促地叫着。小佳蕙沿着村头的公路一路向东，边跑边抹眼泪，妈妈头疼得厉害，得快点把先生叫来。

十几分钟后，小佳蕙跑到了合作医疗门口，往里一瞧，老先生和小先生被几个病人围在中间。小佳蕙走了进去，在那几个大人屁股后面转了几圈，怎么也不能让先生看见自己，她很着急，不知怎么办才好。一想到妈妈头疼的样子，小佳蕙也顾不了了，鼓足勇气大声说：“先生，我妈妈头疼——”

一声稚嫩的童音，传到了围着先生的大人耳朵里，他们忙着分成了两排，回头一看都笑了：“谁家的小女娃啊，一个人敢跑来这里？”老先生也笑了，说：“啊，小佳蕙啊，妈妈头疼么？我知道了，一会儿就来！”

小佳蕙得了老先生的口谕，急匆匆往回赶，她要尽快赶到妈妈跟前，把先生马上要来的消息告诉妈妈。在小佳蕙的心中，只要见到先生，妈妈的头疼就会减轻。

回到家里，按照妈妈说的，小佳蕙到井边打了一桶水，把毛巾放了进去濡湿再拧干，敷在妈妈的脑门上。

“妈妈，好点了吗？”小佳蕙问着妈妈。

“兰英，我们来了！”妈妈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口传来了老先生的声音。老先生走在前面，小先生背着药箱跟在后面，两人穿过庭院，来到屋里。

妈妈慌忙睁开眼，想要坐起身来，可是引来一阵干呕。老先生大踏步跨过来跪在凉席上，扶住妈妈让她躺平，说：“不要起身，不要起身，你躺着就好！”

小先生走到跟前，打开药箱，拿出听诊器递给老先生。老先生带上听诊器，给妈妈前胸后背仔细地听。

“兰英啊，你这是老毛病了，只要一受凉，你的头疼病就会发作！”听完了老先生收起听诊器说，“夏天天气虽热但不能贪凉，躺在地上凉快吧？现在呢，生病难受了吧！”

老先生转而对小先生说：“给她打一针，再配上点药。”

小先生照着老先生的吩咐，把药水吸进针管里。佳蕙一见立即走了过来，帮妈妈侧过身子，一双小手熟练地把妈妈裤子往下拨开点，让小先生打针。

老先生笑着说：“兰英啊，你幸亏生了这么个老幺，还是个女娃。女娃会心疼人，看你病了，着急得很！”

打完针，老先生把配好的药交给佳蕙，对妈妈说：“一天吃三次，一次吃两粒，明天再过来给你打一针，很快就会好了！”

妈妈喃喃说道：“太难为先生了，太难为先生了！我现在没法起身，应该汆几个鸡蛋瘪子给你们吃吃的……”

“不要客气了，把身体养好是真——”老先生起身对小佳蕙说，“孩子，马上把妈妈扶到床上去，妈妈不能睡在地上了……”

小佳蕙在妈妈的千恩万谢声中，目送着老先生和小先生缓缓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