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缘【修订版】（21）

【八】

周君实回到Y市，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了，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径奔方家媛的住处而去。说到住处，周君实是有两套房子的，一套是桃花岭的那个三室一厅，那房子是在前妻名下，离婚后留给他住的。市政府管理局也曾表示要收回，但周君实就是赖着不搬，并且在那里结了第二次婚。前妻杨映红，由宣传部长而升任副市长后，管理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周君实住下去了。后来，周君实调文联，就向文联要房，但文联哪里有空房哩？八十年代，不少事业单位人员超编，住房也成了个老大难的问题。文联有两栋住宅楼，一栋是新楼，一栋是老楼，按周君实的职务，可以住新楼，但新楼己是满员，住不进去。周君实只得求其次，求居老楼。他刚调进时，老楼也无空房，直到去年年尾，调走一人，后勤处才把那套房分给周君实。后勤处的人还对他说，凑合着住段时间，马上又要建房了，届时再给换个大的。其实，自打有了这套房，他也很少在这儿住，只是在那儿开了张铺，中午睡个午觉，偶有打夜工时，不能回家，歪上一夜罢了。当想到要把方家媛调进市时，周君实很快就想到了方家媛住的问题，妇联肯定是没有的，文联哩，没有她的编制，当然也不会分房给她。于是，他就决定把自己在文联的这套房子暂时给方家媛住，等以后条件成熟了，再把她调进文联，就有资格分到房了。

文联的这栋老楼，只有三层，还是六十年代建造的，原本是一个一个单间。后来加以改造，装成了一些一室一厅带厨带卫生间的家居房。分给周君实的那一套在三楼顶右头。当他走上三楼，站到自家门口时，却发现门已上锁，显见得方家媛还没回。他刚想往回走，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转身一看，正是从D县回来的方家媛。

两个人都没吃睌饭，方家媛便去厨房下面条，周君实就坐在卧室的书桌前翻看方家媛从D县带回的调查材料。看着看着，看得周君实一阵阵毛骨悚然，原来是一件轰动全县的惊人事件。一个文化馆的创作员，竟然在广场那样的大众场合，引爆身上的炸药，抱着自己的恋人，同归于尽。个中缘由，曲折而又复杂。吃过面条，周君实与方家媛讨论这个素材时说：“怪不得浩然兄说它是个绝好的素材，它虽说是个个案，但警示世人的作用却很有广泛性。”方家媛说：“如果让你写，你觉得受谴责的应该是男方，还是女方哩？”周君实说：“用世人的眼光看，受谴责的肯定是女方，因为她在感情和金钱二者之间，选择了后者。男方人财两空，选择了走极端的方式，人们大都会反对他处理问题的方式，同时却又同情他的处境。如果让我写，我觉得更应受谴责的是男方，因为这毕竟是两条鲜活的生命，还牵涉到两个或者更多个的家庭，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啊！”方家媛不同意，她说：“男方采用的方式肯定不对，但女方游走于几个男人之间，不是对爱情的亵渎么？”周君实说：“男方没有亵渎爱情？什么叫爱情？爱情不是一把锁，要锁住自己，同时还要锁住对方，那不是爱情，那是自私。一旦发现对方不再对自己有爱，就应该放手。一首歌儿里唱得好，只要你过得比我好，什么都难不倒。这才是真爱。D县的那个创作员，是以婚姻为目的去追求对方，这种爱是片面的。”“你说的不对，至深至重的爱情，就应该以婚姻为目的，两个相爱的人才能长相厮守，白头偕老。”“我没说以婚姻为目的的爱情不对呀！”“你说它是片面的，难不成还有其他的爱？”周君实笑了：“下次，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不妨把金慕琳找来，看他怎么说？”“他会怎么说？”“他会说什么？他的行动不正证明了他对那个叫琳的女人有着不同于常人的那种又真又深的爱么？”“如果那也叫爱的话，人类就要绝种了。”“你这叫转移话题，繁衍生息，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与爱情无关。……好了，好了，我们不争论了，你尽可以按你的认识写，只要能写出教育意义来就行。”“你放心，我会斟酌考虑的。”周君实问：“明天是星期天，怎么安排？”方家媛说：“赶稿子呗。”周君实说：“我看这屋里还缺不少东西，明天陪我去商场逛逛。你来了好几天了，也没时间陪你。”“算了吧，你这条件够好的了。比起山沟沟来，这就是天堂了。”

周君实起身，准备告辞。方家媛从抽斗是取出一搭文稿来，递给周君实，说：“这是我在乡下写的一个东西，你有空帮我看看。”周君实接过文稿，放进包中，说：“好，我看了再和你交换意见。你早点休息，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