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爱情
事隔二十多年,
我妈一直纠结一个问题。
总不时感慨万分的对我爸说“我当初怎么就嫁给了你?”
那语气满满的嫌弃,就像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我爸也很配合“后悔了?那你可以现在再找过一个啊……”
当然,随之而来的,肯定是我妈给我爸的白眼。
按常理来说,我爸是娶不到我妈的。
在我妈二十三岁那年,同龄的女孩子都嫁人了,几个阿姨也在“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下成了家。当时在村里,我妈成了“大龄剩女”。
外婆很着急,给我妈介绍了不少年轻小伙子,奈何没一个是我妈看得上的。看得上我妈的,倒有不少。
在我妈陪她闺蜜去相亲的时候,对方反倒看上了我妈,让她跟他过。我妈说,不可能,她才不会和闺蜜抢男人。
也有不少人上门说亲。其中有一个,站在田埂上看我妈割水稻,看完以后很满意,一直点头说,“可以可以,我愿意。”我妈说“他很好笑,他是可以了,我不乐意啊。”
有一次,外婆直接收了一个人的彩礼,之后一直对我妈说,对方条件有多好,人很懂事,长得又帅,家里又有钱……总之对这个“准女婿”十分满意。我妈很生气,直接对外婆说“那么好你去嫁啊,是你收了人家的彩礼,反正我不嫁!”
我妈对我说“你阿姨们都是你外婆说的媒,嫁给了她们不怎么喜欢的人,我当时就想,我不要和她们一样,乖乖的听你外婆的话,老公我要自己挑。”
当时外公是村长,家里条件还不错。而我妈生性胆大活泼,一直就不似阿姨她们那般“乖巧听话”,外公外婆为管教我妈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在我妈读完书后,准备跟同村的女孩子一起出去打工。外公不准,坐在桌子旁边冷着脸说“你试试,只要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以后你就永远别回来!”妈说,那是外公第一次对她发脾气,令她至今记忆犹新。
后来,就有人给我爸妈说媒。我爸家当时也蛮出名的,不是因为别的,因为穷。
爷爷在我爸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奶奶一个人拉扯五个小孩,奶奶为人温和善良,不好争,不与人斗,吃了不少苦。
我爸是最小的,与大伯二伯年龄差蛮大。“长兄如父”,大多时候都是伯伯们照顾我爸,当时他们也都已成家,为我爸的婚事操心。
当时我爸高考失败,已经在外工作,趁着回家的空档,也见了几个女孩子,都未能成功,直到遇见我妈。
是我妈的姑婆给他俩说媒,和我外公外婆讲小伙子人不错,虽然家里穷了点,但很争气。说可以请来家里吃个饭,让两个年轻人也见面聊聊。
我妈说“你爸真的没什么用,当时还是我主动拉他出去说话的,一和他说话,他还脸红了。我当时想,这还是在外面工作的人,怎么这么没胆量……”
我爸说,和我妈见面的那天很尴尬。一起吃午饭,在他盛第三碗饭的时候,我表哥当时还小,很惊讶的说“姑父,你还吃?!”此外,中途吃着吃着,突然“啪”的一声,房梁上的一大坨灰尘掉进了汤碗里。顿时,气氛很微妙。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两人就看对了眼,开始谈恋爱。
但因为我爸得回去上班,所以,两人还维持了一年的异地恋。那时,我爸会时常和我妈写信,我妈夸我爸字写得非常漂亮,的确如此。
记得在我们小时候,有一次无意间翻到我爸妈以前的信,满满的一大袋,放在上面的衣柜里。当时还小,不认识几个字,我们看了很久,也没看懂写的是什么,只是觉得我爸的字写得很有感觉。
说到写信,中间还有个小插曲,那时候外公村里有个人喜欢我妈来着,他们家管收发信件。他私自拆了我爸写给我妈的信,还把信藏了起来,然后自己跑去和我妈聊天,说她看上的人也不怎么样等等,最后自己露馅。
这桥段莫名让人想笑。
再后来,关系确定,我妈就直接和我爸去东乡煤矿了,我爸当时在那里上班。我妈说,婚礼彩礼的什么都没有,就这样直接跟你爸走了。
父母爱情一直待在东乡,直到我们出生。我妈说,刚生出我哥的时候,我爸激动的跑到我妈的耳边说了句“珍儿,是个儿子。”两分钟后等我出来,又激动的跑过去对我妈说“另一个是个女儿。”
我妈说,那段时间我爸可开心勤快了。每天上下班口哨吹得老响了,很远就能听到。上完班还得洗我们拉脏的衣服,一日三餐换着花样做吃的给我妈补身体,拼命工作赚钱养家。
后面煤矿生意日渐冷清,再加上妹妹的出生和各种因素,爸妈离开东乡,回到老家。
回老家后的生活算不上多富裕,但也平淡幸福。
有时候,爸妈甚至有点吃力,因为要养三个小孩。但我爸敢闯敢做,开始养殖业,规模一点点扩大……用别人的话说,我们家年收入应有几百万……
初次听到这话觉得有点好笑,你看,别人眼里的你们都这么富有了。
其实并没有,别人眼里的总是一些片面的存在。
实际上因为搞养殖投入大,我们家还负债,收入只有维持一家人的正常开销,而保证这些的前提是爸妈每天不停的忙……
真的,没有什么是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
在别人都陆陆续续买车、盖楼房、买房的时候,我们家还是开着摩托车,住着老房子。爸妈不免羡慕,感叹不已。
有一天,妈从街上买菜回来,说她碰到了小时候的闺蜜,晓红和阿芳。
三个人是一个村里长大的,后来各自嫁人就断了联系,想想有二十多年没见了。
妈和我说,晓红的老公因病去世,留下她独自养育一儿一女。阿芳嫁了个有钱的老公,但她后来和别人好上了,直接和别人走了,连带卷走了她老公的长途车。
妈说,看着别人,想想还是自己过得最幸福,虽然没有别人富裕,但好歹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嗯,在大多数同学都是留守儿童的时候,爸妈也一直在我们身边。
长大以后,不禁感叹我爸妈真是个“奇怪”的组合,在别人夫妻因为赌博,争吵打架摔东西的时候,我妈会在我爸打牌的时候给他送饭,满满的一大碗,绝对满碗都是我爸喜欢吃的菜。
村里的女人简直佩服我妈。当然,我爸也很配合,后来也不怎么打牌,两人也不会因此闹矛盾。
在我们都在学校的时候,我爸会不时给我妈买吃的,水果、坚果类都是一大袋一大袋的买,尽管每次都被我妈埋怨一通,说是浪费钱。
一路走来,他们也有过争吵,但我爸妈说,和别人比,他们这哪里算争吵,最多算偶尔拌拌嘴。
前几天,家里新房子装修,吃午饭的时候,我妈埋怨我爸不管家里的事,白了他一眼,随口来了句“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你?家里事从来都不管一下的……”
我爸一听,立马笑着回了句“我是个做大事的人……”
我们在一旁附和“妈,可能是被我爸当时的帅气征服了,你不说我爸长得像李易峰吗?哈哈哈哈……”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妈没有嫁给我爸,结果会怎样?
结果肯定就没有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