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太匆匆

2016-03-21  本文已影响27人  秦明月

那一年,我十岁,跟着《鲁冰花》落了好多好多的眼泪,笨笨的总是把磨坊拼读成面坊。那是你在北京读大学的第二年。你在家时骑的自行车闲置在院子里,有时候我去推了出来,歪歪斜斜的在场院里骑一会儿。那个夏天特别多雨,屋前的小河满了,一场大雨过后,水居然淌满了院子,小河上的桥也给大水冲走了,出去疯玩的时候,我的一只凉鞋掉河里了,我看着它被水拖走了,还在岸边追了好久,因为这个回家还挨了打。

那一年的某个晚上,你被父亲强行从北京带了回来,梦里我被你的怒吼声惊醒,听着你在那里疯了一样的砸东西,骂人,最后把自己锁在卧室里,用拳头砸墙。我披着父亲的一件绿色的确良衬衣,站在你的房门口,一声声的喊你“三哥,三哥,别砸了,手疼~~~”你到我灰溜溜的离开,都没反应。

你很少从房间里出来,只是在某个黄昏,突然拉着在院子里发呆的我,说有话跟我说。你说了很多,我看到黄昏的光从窗户那儿照进来,一点儿一点儿的消失,然后天黑了,星星月亮都睁开了眼睛,院子里响起喊我吃饭的声音,你依旧还在说,我开了灯,看到你的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突然为你感到伤心。因为你在说的,我不懂,而且,我很着急去看电视,又不好意思打断你。大概你看懂了我的懵懂无知,和想走的心思,突然之间发起火来,把书桌上的书全扫到了地上,把暖瓶水杯全砸了,嘴里不停的骂着“CAO! CAO TA妈的!”

我被冲进来的大人们抱走了,你把我吓坏了,我记得以前你因为说了一句“真过瘾”,就被父母数落了半天。我那会儿也无法理解“过瘾”到底是个什么不能说的词儿,怎么就要挨熊呢?可是,你现在怎么可以这样呢?

我忘不了你哭的鼻涕眼泪的那张脸,你要走的时候,我用衣袖给你抹眼泪,我忘不了你眼睛里的那些血丝,还有落在我手上湿了我衣袖的眼泪,你走了,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我无法在中国地图上找到它,为了这个,我央求大人买了一张世界地图。如果我眼睛看不到你,就在地图上找你落脚的那个地方,只有针尖一样大小,容不下一颗眼泪。

再后来,我长大了,很早离开校园,没有勇气读高中,更加没有读大学。你回来后,送我一盘黑豹的卡带,我放到随身听里,听到了那首《Don't Break My Heart》。那是在去广州的火车上,七十多个小时,我就一直反反复复听着这首歌。没来由的一些冲撞。就像你说的,无法控制自己,因我们总是在被控制。即使我的身体自由的在各个火车站中中转,但我仍旧有着意义上的不自由。

等到你说我亦长大了的时候,那是我要结婚的时光。你送给我很多祝福的话,我也很幸福地去结婚生子,过生活。只是某次在回乡的车站上突然碰到了你的年迈的父母,才知道在我要结婚的那段时光里,你的妻子因白血病去世了。他们要去机场,去帮你照顾孩子。心里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

某次听谭咏麟的《太匆匆》“明明是个凶猛的野兽……”突然就想到了你。你如己所愿做了大学里教书育人的教授,不曾看到过讲堂上的你是如何风光,可否有当年对我侃侃而谈义愤填膺的时候?那些没落的青春记忆是否在你的心中时常起伏?当我们默认自己无能为力改变什么的时候,勇气是否果真如溃堤上的蚂蚁,慌不择路?直至今日,仍旧不曾放开的手里,究竟握着的是什么?

前几天,很偶然的机会,看了一部关于那一年的电影,那些条幅上的字,它们从二十几年前一下子扑到了我的眼前,我如是想起了你。命运纷争,我们在一个叫做时间的度量单位的两侧,中间隔着十几年的光景。看到了他们我想到了你,或许不是现实意义中你的样子,而是你十几岁的光影,像一头勇猛的小兽被囚禁在一种道的牢笼。

现在的你,又是何种模样呢?

1979年,你抱着初来人世的我,和我说过些什么话?

你流过的那些眼泪,植在了我的心底,虽然寂寞的呆着,却令人温暖。世间遗忘丛生,或许不在乎的人会越来越多,可仍希望你能够知道,关于那些,我与你一样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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