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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草一样,不能自拔 第八章 纯一,我最后的人类之光

2018-06-04  本文已影响143人  e3e009599021

我的胳膊终于能搭在她肩上了,我用尽全力把她搂得紧紧的,一点一点,失重的月球上,只有她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月球这漫长的白天,为何如此黯淡?

“至少我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她还是没有哭。

仿生人对于各方面恶意的承受能力远远超出人类,或者说,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承载恶意的,来容我慢慢解释。

当我走在路上,世界第一大经济体的中心北京对我张开她广阔的胸怀,她是一只仰面朝天的巨兽,毛发柔密发蓝,西北风从西伯利亚方向吹来,她会散发出干燥的、金色的、兽的腥味,我看见她欲望的唇齿交错——那些悬浮变幻的飞行轨道和覆盖着太阳能板的空客与飞车;巨大丰满的乳房——凸起如圆丘耸立的摩天巨擎,它们的根基稳稳扎在地下劳动的尸体上,里面是虚拟办公的高端人口;优美灵活的四肢在京城的四角托起原子塔,不断变幻播送着国家主体思想,VR主题娱乐金曲和校园健身广播。玻璃幕墙,反光玻璃和隐私幕布下,你几乎看不见现代人类的身影,他们都窝在自己的洞穴里,就像原始人类穴居于沉默的山石内,丰富的娱乐就像山洞内的火焰让他们感到心满意足。

如果把北京看作一座微缩模型,你跳出天外凝目细看,你会看到外出行走的都是些面目整齐的人类,他们大多身穿黑白灰,在进行着各式各样的劳动,扫除垃圾,修建草坪,昼夜巡逻,看管幼儿,驾驶公车等等,他们都是大城市雇佣的仿生人,即使到了22世纪,有些底层劳动者见到他们依然憎恶如常,就如工业革命初期会破坏机器的工人,共享时代会破坏共享单车和电瓶车的出租司机,这些仿生人起初被投放到城市之际,总遭受人为的破坏,不是被打残了,就是被捶成废品,四肢、头颅和核心区域被摘掉去卖,逐渐在地下形成一条黑色的产业链。

最初,仿生人受制于古老的阿西莫夫定律限制,不能伤害人类,他们只是听之任之,活生生地看着自己被损害被肢解,后来由于人类各方损失惨重,政府不得不出台了仿生人保护法,将仿生人视为公司与个人财产,同时稍稍修改了条例,允许仿生人在安全范围内保护自己,必要时可以主动还击,与此同时,他们的智能记录系统还能识别出罪犯的面部特征,并及时向警局反馈,报告不安定因素,维持社会稳定。这样一来,针对仿生人的犯罪多少缓解了些许。

起初因为荔枝的关系,我分外厌恶这些路边的仿生人,为了避免见到他们,我甚至足不出户。纯一却不然,她知道了那个故事以后,为了拉我出门,慢慢地融化我的冰川,她说,荔枝并非是有心勾引我的父亲,或许是照我父亲说的那样,另有隐情,又或许是我看到的压根就是一场测试。

我们站在被纳米小机器人擦洗得干净的窗边,窗框是我爸妈亲手用多彩马赛克碎瓷片贴成的,模仿高迪的古埃尔公园里的长椅特色,说是要在这个灰暗的现代化纳米世界里,给我最本真的金色童年,现在想来,不免有些动容。纯一指向窗外的那些正在空中运行的小车,有辆飞车不幸抛锚,悬停在空中,鸣笛声此起彼伏,但那些由仿生人开的车里,那些身板笔直,戴着雪白手套的仿生人,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走应急通道,没有超车造成进一步拥堵,更没有长摁喇叭。

“你看,咪咪,仿生人就是最后的人类之光。”

“怎么说?”

“在地球即将毁灭的前夕,或许由仿生人来接手这个星球也不错。你看,他们遵守秩序、纪律、法律,会克服自己的私欲来让这个星球更好地延续下去……”

“他们还会做些反道德的事……”我愤愤地瞪着纯一,“你又不是不知道荔枝她做过的事。”

“他们未必有心。”

“无心的破坏更加可恶。” 我嘬了一口新打的椰汁,“我无法原谅。”

“如果你仔细看,你会看见仿生人身上有各式各样人类破坏的痕迹,从里到外,他们没有一处是自由的,街边有各种不被司机避让而导致肢体残缺的仿生环卫工人,他们由于政府没钱修复,就只能一瘸一拐地工作;仿生司机们经常会面临着出租司机的团伙殴打,还有乘客的恶意逃单与伤害;那些仿生男女友,更是在伴侣关系上遭受着各种人为的剥削,忍受各种性癖和性虐待……” 说到这里,她把脸印在玻璃上,“你说,仿生人替你们承担了多少罪恶呢?没有仿生人的时候,多少人类因为彼此的恶意而受苦受难。”

“哎……好吧,这点我同意。20世纪末,出租车刚进入中国的时候,出租司机是个炙手可热的行当,很多的哥因为赚的钱多,而被强盗和小偷盯上,常常被拐到郊区杀人灭口,后来出租上装了防护网,谋杀率才下降了很多。每样新的事物背后都会有利益倾轧,鲜血和面包吧。但是仿生人比咱们人类好的一点就是,他们可以被回收修补,回炉重造啊,人的命就只有一条,没了就没了。”

“可是你想过没有,仿生人也许不喜欢被这样对待,他们也会有不好的感觉,他们也喜欢健全的四肢,健康的生活,也希望有天能够过上真正自由平等的生活,和人一样。” 纯一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

我从她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印记,照她的说法,她是没有眼泪的,但是我分明看到有些东西在她眼睛里呈波浪状来回闪烁。她把手放到了胸口。

我承认我没有想过仿生人的感受,多年来加诸于他们身上的只有恨意。我被纯一责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会想到为仿生人说话的,难不成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我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

她的眼睛明显失焦了一阵,我看到她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却似穿过我,望向我的背面,即使静如雕塑,纯一姐姐还是美得惊人,我又一次臣服于她的出众,心里软了一些。

“不,我不是。” 她斩钉截铁地说,“我只是监狱呆久了,有时候感觉,我和他们很像。”

“连爱情也不能拯救吗?我总觉得你特别绝望,你总像笼罩在一层蓝雾中……”

“像草一样不能自拔。” 她哀愁地笑了,纵使如此,还有种妩媚跳跃在眉间。

“像草一样不能自拔。” 我也笑了,大口喝着椰汁。

“是的,有些东西,连爱情也不能拯救。如果你去爬珠穆朗玛峰,虽然身边会有经验丰富的夏尔巴向导陪伴,你的氧气瓶、食物、水源等等这一切都会有随行人员帮你提携,他们还会帮你移开偶尔发现的尸体,不让你过于难过;在到达6000多米的海拔之际,如果发生高反,或者因为太过疲惫而身体不适,你甚至可以坐在夏尔巴人的木质背筐里,让他们驮你上去。但是一旦决心再往上走,你就必须得靠自己了,牦牛不能帮你,夏尔巴人不能帮你,各路神仙都不能帮你,你只能靠自身的意志和体力完成最后的登顶之路,这种刻骨的孤独,是与生俱来的,无论你身边是否有人陪伴。”

“珠峰越来越矮了……” 我叹了口气,“世界之巅越来越矮了,文明看似越来越发达,可人类的路也越来越窄了,外星人入侵,星际移民,气候变化,严重污染,我们早晚死路一条……”

“你知道吗?上珠峰之前,每个人都得签署一份协议,如果不幸在山上遇难,允许夏尔巴人把自己的尸体带下山,避免破坏环境。”

“嗯,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一万首歌殊途同归,这或许就象征着人类和仿生人的关系。人类所达不到的,仿生人会去完成,虽然我们终将死于彻底的孤独和寂静,可能会埋葬在向宇宙攀登的任何时刻,但是仿生人会帮我们完成余下的工作。咪咪,答应我,对他们宽容一些,‘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做的,他们不晓得’,仿生人是无辜的。”

“好吧,我答应你,和你一起出去玩。”

想来那是纯一唯一对我袒露心扉的一刻了,真正属于她的,意识的觉醒。对同类的维护,小心翼翼又不容置疑。

我和纯一在一起,找回了实质的快乐,那是在童年搭积木死亡以后,我从VR世界之外获得的纯粹的,脚踏实地的快乐。我们会去玩真正的云霄飞车,激流勇进,体会在月球上无法体验的失重的快感,那种属于大地盖亚的引力,将我的诸多杂念和不快瓦解冰消。她走在路上,碰见仿生人有困难之际,比如被东西卡住,转不过身,或是工具被小孩抢走,站在街上手足无措的时候,她都会挺身而出,替天行道,碰见有人把垃圾砸向仿生人时,她或者制止对方,或者弯腰捡起来,递给仿生清洁工。

在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出于害羞还有人类的自尊心,我从来都躲得远远的,默默地看着她行侠仗义,看她换来了什么呢?她换来的不过是仿生人毫无感情的点头和“谢谢”,还有那些人类心底暗暗嘲弄,表面无动于衷的冷漠神情。

“你做这些图什么呢,纯一?”

“热爱地球,人人有责。” 她高傲地仰起头,拍拍手上的灰,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

每周三四,她依旧会带着一些皮外伤回来,在我心疼她的时候,她也总大度地挥挥手,“这些总会过去的,咪咪,上帝不会给你承受不了的苦难,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嚼着口香糖,悠闲地吹起泡泡,“与心爱的人比起来,受点伤算得了什么呢?”

“反倒是你,咪咪,要学会去爱啊,你身上爱的能量太低了。”

“我不相信,我不能信任。”我刚打完一局壁球,正陶醉在绝对出汗,大脑放空的快感当中。

她给我递过来一方雪白的毛巾,“难道我的故事,也不能让你对爱产生半分向往和信心吗?”

我擦擦汗,“你有这样的经历是因为你漂亮、聪明、可爱、与众不同。你就像太阳系的太阳,拥有一颗恒星所具备的一切美好品质,连你爆发太阳风暴的时候,科学家都会争相研究,太阳系里的所有行星都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的喜怒哀乐都关乎着它们的生息繁衍。而我,就是那颗可怜的、连大气层都没有的、坑坑洼洼的月球,自己不会发光,只会反射你的光芒。这样的我,怎么会对爱有信心?”

“小孩别胡说了,太阳早晚会变成白矮星的,而人们更喜欢的是月亮,最常歌颂的也是月亮,大数据显示如此。你这么说,那你就是嫦娥了。”

“停!姐,咱们先停止日常互吹,你又在编故事哄我了,你什么时候查的?”

“哈哈,我刚刚查的呀,你要相信我!古往今来,人们常把爱意寄予给月亮,你背过的那些古诗,哪句提到月亮没有爱?”

接着,她不由分说地给我背了一堆带月亮意象的古诗,我的汗都凉了,没想到姐姐还有这一手。

“你每天都能让我羞愧一把,你记忆力也太好了吧?”

“如果你从小在监狱长大,手边的书都看完了,就只能拿《全唐诗》打发日子啦。”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松,说着她走过来,替我把胸衣带解下来。

我们两个盯着更衣室镜子里我的裸体,由于长时间发力,我的胳膊变得结实,充血的小腿线条凌厉,她眯起眼睛,“噗嗤”笑了,“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我的脸涨得通红,看姐姐的伤疤,遍布于胳膊和小腿,不由得伤感,随即脱口而出,“要不,咱们不去了吧,纯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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