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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追赶者

2025-08-01  本文已影响0人  待雪融化

郑重声明: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嘿,你有所不知。

从海面酝酿而来的风浪,带来许多急促的变故,而关于我的则犹为惊险!

狂风与暴雨,拍打在我头盔那能见度不足的镜片上,小电驴载着我与7个快要超时的订单。在风雨飘摇的大桥上负重前行。

“派单!从幸福小炒饭到豪爵金城,大约3.7千米,请在滴滴声后,回复收到……”

昨天还一潭死水的系统,此刻发疯似的派单。

“收到!”

自己将“奋斗”二字的况味,来不及在心头盘踞几千遍,极为简练地变成工具般的回答。

眼睁睁看着当前订单配送的数字,从橙色变成红色,从10分钟变成1分钟,可配送的进度却不如意想中顺利。而其它订单同样不容乐观。

“原来,我不是赶时间,而是被时间赶!像我这样的人太多,可却有本质的不同。”

来不及说出这句默念,另一座桥的绿灯已催促着我前行。

“完蛋了,又要超时了,怎么办!小破驴,抓紧跑啊!”

顾不得骤雨的呼啸,车把手拧到紧。

手机忽然“嘀嘀”响,黄色的台风预警突然出现!完蛋,一阵北风疯似的卷过来,车把瞬间晃得像拨浪鼓。

我情不自禁:“死手,握紧一点!”

一路东倒西颠,不经意瞥见,两侧的小区,竟然越来越矮!就不该低头,简直三魂丢七魄!车身下尽是,各种小区的7楼16楼28楼的楼顶,还有路面的同行们,变成一个又一个蓝色或橙色以及红色一个点,我竟骑车悬浮半空!撞鬼的是,平时温顺的车把,今天与我分庭抗礼,我想往左偏,它却往右拐,自己使劲往右掰,它倒偏偏往左斜,似乎到了叛逆期。

“完了完了,下不去了!”手忙脚乱,做了无用功,鸵鸟精神发扬光大,多盼望晕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流着口水和鼻涕醒来,小破驴轻飘飘往下落,带了着7个严重超时的订单。可底下不是路,偌大的鱼塘闪着光!

“死手,快用力呀!”

“小宇宙快爆发!”

自己急的浑身都是劲,从没忘记,我是旱鸭子。岸边的草地绿油油,那是希望的颜色,我蹭呀蹭,可偏差一个拳头的距离。

“砰”的一声,破驴和旱鸭都砸水里,塘边柳树都自卑,水花竟比自己还要高。

岸边的大爷钓着鱼,突如其来被泼一脸水。

“好家伙!好板扎,怕是条大青鱼!”

他猛的从折叠椅上弹飞起,使出吃奶力,往上拽鱼竿。

鱼竿苦哈哈弯成C,旱鸭子努力扑腾着,才不是放弃自己落汤鸡!喝了半肚子水:“咕噜噜…不要拽,救命呀,我是人!”

老大爷眯着眼,叼着旱烟瞅半天:“哟呵!今天还钓了外卖鱼?”

接着扔过一个救生圈,“快抓紧!我的杆子不钓人,坏了算你的!”

自己抓住救生圈,就是抓住了生命的重量,老大爷的慢悠悠和碎碎念,此刻无关紧要,因为他就是没有翅膀的天使。

“早晓得,钓了个外卖鱼,还不如多找周公下盘棋。哦,你那个天上的电瓶车,算我的‘意外渔获’不?”

“算个锤子!”我呛了水还要笑,“先把我弄上去,不然我和你的鱼桶的鲫鱼,桃园三结义!”

他轻轻松手,‘希望之圈’,带我朝彼岸飘。

“咚!”鱼桶被我撞的直响,桶中的鲫鱼,热情得给自己泼水礼。老大爷笑得旱烟都叼不住,活像个满脸皱纹的小孩子:“你看喽,连鲫鱼都欢迎你这‘天外飞仙’!”

“砰!”

“快醒醒啊!”

剧烈的疼痛撕开黑暗。右侧脸颊火辣辣地疼,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皮,模糊光线下,一张焦急的老脸俯视着自己,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掌在不断轻拍我的脸,是一个穿着雨衣,大约五十出头的看门大爷。

“咳,咳!”喉咙一股腥甜,剧痛席卷全身,右腿和头颅尤甚。

“年轻人,你醒了就好!”大爷松了口气,指向狼藉现场,“风邪乎!你直冲冲地撞人家车尾了!”

视线艰难聚焦,风雨如注。我瘫在冰冷水泥地上,身下暗红液体蔓延。那小破驴扭曲如废铁,轮子空转。旁边银灰轿车尾灯粉碎,后备箱凹陷狰狞。蓝色保温箱碎片、黄色配送袋、泥水浸泡的饭菜散落一地,七个超时订单,连同生计,彻底泡汤。

“糟了,我的车,还有单子!”我挣扎着起身,右腿钻心疼痛将又我钉回原地。

“别动!你腿伤了!”大爷急按,“我报警了,也叫了120!”

报警,打120,追尾……这里不是鱼塘!难道刚才的一切,只是我昏迷时做的梦?

这时,轿车司机推门下来,一身白色休闲服,发型挺时髦,脸色却铁青,用手机拍现场照片:“你怎么这样骑车啊?我后杠、尾灯、后备箱都完了,报完保险,去4S店少说五六万,!”求情的话被他摆手打断:“按定损来吧!”

“嘀嘀嘀!”碎裂的手机疯狂震动。未接来电和短信轰炸:

客户A:大哥你咋不动了?我的餐几时到?怎么买了准时宝没用的?

客户B:点个外卖快两小时还没来,这服务太差了,我找客服。

客户C:哥,你是不是送错楼栋了?我是280弄19号,我这小区还有185弄19号。你要怎么说?

平台客服:骑手您好,请问老乡鸡547号订单,能在5分钟内送到吗?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符号,都锤击神经。七单超时、投诉、退款、差评,意味着罚款、降级,甚至封号。

手机再次震动,站长二字格外刺眼。

“张小强!你在干嘛?你才挂7单,都能全超?真有你的!再晚点就出配退了!麻利点!”

“站,站长……我出车祸了,在跨江桥下……”我声音嘶哑。

“什么?车祸!天天给你们强调,要注意安全,一个个都当耳旁风,这下好了吧?你还能跑单不?”

“腿受伤,在等120,车,废了。人家车尾,也给撞坏了。”

“唉!”站长的叹息,充满算计,“还活着就不错了,你这餐损可吓死人!对了,你没自己报保险吧?”

“没,能报吗?”自己带着不安的期待问。

“这个你先别管,你不要自己乱操作就好!”站长搪塞道。

我的预感成真。

短暂沉默后,站长柔声细语:“看得出你努力了!没有谁容易。晚些回去休息几天吧,你账号我就给你,调一趟最多接3单。”

接着,电话“啪”地被挂断。

这时我才发现,7个订单,全部严重超时。换算一下被扣的服务积分,再加上送错和还没有送达的这些订单的餐损,足够让自己这个月只能赚几千。

更别说,最后保险报销部分后,剩下的需要自掏腰包。

3分钟后,骑着摩托的交警赶来。先听完车主的陈述,再听完我的,调取监控探头的视频后,皱着眉头表示:“报保险吧,但你是全责,毕竟当时,轿车在等红绿灯,视频显示上是你撞了人家。”

”实在不行,你们俩私了吧,要是你还有意见,就得先把电动车拖走。你看着办。”

在他出具事故责任认定书,开出罚单,口头教育后便离去。

而站长不清不楚的表态,加上铁一般的惨淡处境,让自己终于明白这是隐性的劝退。

被劝退,台风天,车祸重伤,巨额赔偿压顶,赖以生存的平台弃我如敝履。最后力气被抽干,瘫在泥泞,天旋地转。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是我哥。

血脉至亲?不!他只是一个嗜赌成性、掏空家底、拖垮母亲的吸血鬼!此刻来电,唯有一件事:钱。

“喂……”

“强子!手头方便不?江湖救急!就差两千!赢了马上双倍还你!”急切讨好的声音传来。

“哥……”自己浑身没劲,“因为风大路滑,我骑车不小心追尾,要赔好几万呢。”

“啊?!你没大碍吧?哎呀,你可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这活还能干不?啥时候发工资?我这事十万火急,你若没收入,妈吃药的钱和债主们咋办?!”

我静静的听他喋喋不休。

万语千言,硬是没一句关切。只有对于,我这供他吸血的“血包”是否枯竭的恐慌!刚失业、重伤躺地、债务缠身。我的亲哥却只忧心财路断绝!

自己一阵剧咳,眼前发黑。哥哥的催逼声断续从听筒传来:“你有没在听我说?强子,强子?”

挂断电话,世界只剩风雨嘶吼,而心碎无声。盯着手中碎裂的手机屏保,那是我考上名牌大学时,与母亲在陋室门前的合影。母亲眼中是骄傲与希望。那时,她还在街道环卫站挥动扫帚,用微薄薪水与拾荒钱,供我念书。

“呵呵,名牌大学?天之骄子?……”

自己只剩下麻木的冷笑声。

而这一切,却被我那虚伪的哥亲手埋葬!

2013年,经过我焚膏继晷般努力,终于得到名校的录取通知书。而他谎称开餐馆,卷走全家积蓄,包括我的学费!实为赌博!血本无归,债台高筑!债主们逼上门,母亲气至脑溢血,半身瘫痪,药罐相伴。我撕毁录取通知书,扛起残破的家,用血汗钱填母子生计、母亲药费,及哥哥那无底赌债窟窿!

同年,美团正式上线,我找到这份收入没有上限的工作,栉风沐雨成为常态,这才得以托起整个家。转眼三年过去,随着越来越多人的涌入,每月的收入也不如以前。

我恨他吗,当然恨!恨他自私堕落!恨他如蛆附骨!更恨自己仍对他,傻傻的心存妄念!我们间那点亲情,早被他的赌瘾啃噬殆尽!

泪混着血雨滚烫。照片里母亲明亮的眼,映照着我身陷的泥泞、剧痛的残腿、报废的坐骑、待赔的轿车、宣告失业的手机……

前途?梦想?早随这破碎的家与赌债深埋。最后挣扎的微光,被车祸、失业、兄长冰冷的盘算,彻底掐灭。

我闭上双眼任雨冲刷,徒劳洗刷绝望。救护车鸣笛由远及近,红蓝灯一闪一晃。大爷大声呼喊:“快,这里!伤者在这里!”

原本救命的声响,入耳却似丧钟。人生之路,比台风肆虐的街巷更漆黑。赔偿何解?母亲药费何来?而我的明日,又在何方?

几年后,全国掀起一阵扫黑除恶的风暴。早已堕落成赌鬼的哥哥,终究被自己的贪欲扒皮吃骨,为偿还债务的他,实施并参与地下赌场的非法勾当,戴上一对冰冷的银手铐。而那天之后,母亲喝的药,似乎比往常见效快了。这块压在我与母亲背上,还吸着血的大石头,终于被时代无形的大手挪走。只是有时深夜,母亲的房间总会传来那断断续续的哭声。我懂,那终究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

回望,那个风雨夜竟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在大爷苦口婆心与医护人员也劝不动满身血,万念俱灰的我上救护车时,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从围观的人群边缘撑伞走过来。蹲下身关切道:“都这样了,怎么还不上车?”

“没钱呐,赔不起,也活不起。”

我悲哀地回答。

“别说了,先治伤,钱我先垫着,要活着才有希望!”

他边说边和大爷,合力将我抬上救护车。

我费力扭过头,冲那湿透的身影嘶哑挤出话:“大爷,十分感激您,一直守着我这么久,梦里梦外您都是好人,快回家吧。”

大爷笑着摆摆手,向我道别。

在救护车上,我不停地表示:“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可我,短时间内恐怕没钱还你……”

中年男人将一张名片塞进我手里:“钱的事不急,等你有能力了,再按上面的地址找我。”

这名片似乎有特别温暖,让我的手心止不住发烫。

“先生,你我萍水相逢,为,为什么要帮我?”

而他投来一丝温和却痛楚的复杂目光:“你眼睛里,那股不服输,不认命的劲儿,真像我那拼命三郎的弟弟,可惜,他没熬过去。”

就是这句话,那张承载着陌生人无条件信任的卡片,成为自己爬出低谷的救生绳,我很久没联系他了。

现在,我守着自己的小餐馆,辛苦换来小富与安稳,母亲状况好很多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我们终于还清多年的债务。而那张一直放在我钱包里的名片,和那晚大爷的雨中相助,始终提醒着我:再漆黑的夜,也曾有人递来一星微光,而抓住它,长路就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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