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人(中篇小说: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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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现在收入不少了,也居有定所,但花菊还是感觉自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游魂一样地飘荡着,明晃晃的阳光下他有些神志恍惚,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似乎踏在棉花套上;深夜时分和三哥做爱,又好像漂浮在空中,缺乏了以往酣畅淋漓的激情,故此她不仅屡屡用沉沉的短语提示三哥;“狠劲、很近、再深些!”接着她觉得她和三哥都飘了起来——先是从床上缓缓地滑到了水里,漂浮到了深沉的大海中,又从大海里又冉冉升起,到了天空中……而醒来的时候,在隐隐约约、半明不暗的房间里,依然只有她一个人,她有些凄凉和茫然,一个人一个人,孤寂、漂泊……
她在街上漫无目地走着,一身黑色的长衫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宛若一个幽灵,几次她在不知不觉中碰了人,被人嘀嘀咕咕地骂做神经病;又有两次差点被小汽车撞了,在小车戛然而停地急刹车中,她才懵懵懂懂地醒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街上,好像只是随意走走,但似乎又不是,或许是希冀在茫茫的人海中邂逅自己心中希望的上帝。
街上熙熙攘攘,人声喧哗,凛冽的空气中透着一份清新气息,在漫无目的地溜达中,她感觉自己渐渐的被洗涤了,脑子里注入了新鲜的空气,路边摊位上的苹果圆润起来,带着刚从袋中释放出来的一层薄薄的水分;橙黄色的香蕉也弯弯地浅笑着,偶尔在车声的震动中也晃荡两下;一间门店的橱窗前站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戴着一顶鲜红的贝雷帽,天使一般地在那儿左顾右盼着……她感觉自己大脑又清醒了,脑子中冰雪融化一样,由水滴渐渐汇成了细流,伴着饥肠辘辘悦耳的声音,这时她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该吃些什么或做些什么了?
她在经常去的“一碗面”小饭馆里要了一碗肉丝汤炝锅面、一瓶啤酒,好像几天都没有吃过这么有味道的饭了,芹菜在她的口中发出“咯吱咯吱”脆爽爽的声音,汤喝的“咕叽咕叽”,而后“咕嘟咕嘟”一起喝上一大口啤酒,脖颈上扬一饮而下——这个小饭馆并不宽绰,两三张桌子,四五位客人,吃饭的、端盘的、收钱的都奇怪而饶有兴趣地瞅着她,这么冷的天酣畅淋漓地喝啤酒?一碗面条汤喝得这么有滋有味?
三下五去二打点好了肚子,浑身好像也积攒了力量,她打了一个饱嗝,心中忽然泛起一股豪情和勇气:下午不去上班,去打麻将吧,似乎好久好久的日子没有听到“砰砰啪啪”那悦耳动听的声音了!——管他三哥怎么嚷嚷、会所什么规定!她现在也着实讨厌米灵那谄媚的双眼,三哥那捕捉猎物般的色迷迷的眼神,还有云岚那云山雾罩工于心计的心思!
然而她在“砰砰啪啪”的声音中并没有感到快乐和愉悦,并且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一种潜在诡异的气氛笼罩着牌桌,坐在她对面的男子总不时地打量她,岁数也不大,三十五六的样子,一张如驴子一样的瘦长脸,眼镜后面烁闪的目光如钓子一样把她的目光也钩到了他的脸上,恍惚中她有些悚然,从他的脸上好像看到了曾经失去了的咶咶,双目如炬,两爪如鈎凛凛地直盯视着她!蓦然他笑了——带着一种嘲讽般的笑容,说道:“我们好像见过?”
她又瞅了瞅他,边出着麻将饼子边在大脑中搜索、回忆着,“好像见过。”她似乎想起了一点点,有点面熟。
“在三哥的会所。”他“砰“地掷出了一张饼,如电石火花一样激醒了她,她想起来了,他是米灵的丈夫!她笑了,“世界就是这么小!”
“地球村么。”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淡漠,冷冷的,接着又说道:“你们这个月收入不少呀。”
她感到奇怪和突兀,用疑惑的眼光瞟了他一眼,他依然平静如冰,边起着饼边打理着门前的饼,瞬时、刹那间,她倏然明白了,会所肯定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伴随着米灵那狐媚眼神的微笑再现,她心里滑出了一条灵巧的小蛇,“我们一般,你媳妇收入高。”
他“砰”地将一张饼子掷入了盘子中央——如金石忽碰!
“你们家米灵会事。”花菊似乎无动于衷,面无表情不温不火地附和着那金石般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太极高手,顺之而起,又依着金石声音而去,化有胜于无声。
“妈的!”米灵的丈夫又出了一张饼,随之狠狠地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