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十年
1
我坐在咖啡店内一张靠窗的座位上。
外面飘着细雨，玻璃窗上氤氲着一层蒙蒙的细雾。
周末，咖啡店内几乎坐满了人，但很静。仿佛有人在我耳边说，已经十点了，他应该不会来了。
我摇头否决：“不会的，我们约好了的。”
那人继续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一场小雨就可能成为他放你鸽子的理由。你看吧，他若有良心，便会在微信上跟你说一声。若没有，那就什么交代都没有。而你却还在这里傻等，真是傻得可怜。”
我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惆怅，真的是这样吗？
我掏出手机，打开和他的微信对话框，幸好，并没有收到他说不来了的消息。那就还有希望，我稍微感到了一丝安慰。看着打开的微信对话框，翻看我和他的聊天记录，不过一页，一目了然。前天我问他本周末是否有空，有事情想和他谈谈，他犹豫了片刻，最终答应了。
天知道那一刻我的喜悦。这是毕业两年之后，我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联系他。他是我高中兼大学同学，毕业之后虽然留在了同一座城市，但一直没有联系。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咖啡店门口仍然不见他的踪影，我的心一点点降至冰点，他果然不会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他怎么知道你要跟他谈的事情于你而言是这么的重要，大不了下次再约嘛。
对，还有机会。
我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尽量将思绪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比如工作。下周又是一个忙碌的时期，为了保证到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待会回家得提前做一些准备。
我背上背包，正准备起身，突然听到一个声音，离我很近：“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我抬起头，是他。
我压抑住内心的兴奋，微笑道：“没关系，我也才到不久。”
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你喝什么？”
“都可以。”
“嗯……抹茶味道的拿铁你喜欢吗？我觉得还不错。”
“抹茶？没喝过，不过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好的。”
我叫过服务员点了一杯抹茶拿铁。
“最近怎么样？”他问。
“还行，平时上上班，周末逛逛街什么的。”
“挺好的。”
“你呢？”
“我啊，跟你差不多。”
有几秒钟的停顿。
他接着道：“咱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吧？”
“是啊，两年了。”
“两年？已经这么久了吗？”
“是啊，咱们自从毕业后就没再见过。”
“主要是大家都忙。”
“是啊，大家都忙于各自的生活，确实没有精力顾及其他。”
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尴尬，谈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我完全失却平日里的健谈和幽默感，和一根榆木一样无趣，我感到有点懊丧。
“对了，你在微信上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
想起我此行的目的，顿时感到紧张起来，脸上也热辣辣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仿佛被人缝住了嘴巴，想张开却怎么也张不了口。
“我……”
看着对面他的眼神，我连忙低下头，掩饰这一刻的心慌。
“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还是咱们这么久没见过面了，聚一聚，事情待会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能拖则拖，现在真的不是说这件事的合适时机。
他点头：“也行，反正周末也没什么事情，咱们聊聊天也不错。”
我的神经这才完全松弛下来。
接下来，我们各自询问了对方的工作情况和两年来的近况，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聊到了我们的高中时期。
我和他从高一时起就是同学，关系不远不近，一直到高三才真正变成朋友。想起那段岁月，真是锦绣华年。又因为蒙上了青春、怀旧这样的色彩，不免愈发的美好起来。更因为他，使我那一段本来十分无趣的岁月璀璨生光。
至今想起来，仍然感到无比的满足。所以，我对他充满了感激。
“那会，我们是怎么熟识起来的？”他问。
我笑：“你忘啦，高一那会，有一次班主任排座位，把我排到了你的座位后面。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公平，你高我那么多，完全挡住了我的视线，就因为你成绩好？”
他笑得开怀：“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啊？真小气。”
“我当然记得了，你恐怕不知道自己有多无赖吧？”
“我无赖？你没搞错吧？我这么一个五讲四美优秀青年，会耍无赖？”
“看看看，人啊，认识你自己吧！”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无赖了？我是真不记得了。”
“因为你个子高啊，又坐在我前面，我常常看不到黑板上的板书。每次让你低下头一点，你偏偏不干，还故意挡住我的视线。我往左移，你便故意左移，我往右移，你呢，也跟着我右移。我要是站起来，你比我行动还快，站在前面，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既视感，把我气个半死。”
他笑得不能自已：“哪有这么夸张。”
“我可半点没夸张，说的都是实话。”
“我倒是很想问问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看黑板？”
他凝神细想了一会，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觉得逗你挺好玩的。”
“你的罪行可不只这一件。”
“哟，今天是我的审判日呀？”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全校大扫除，任务层层分配下来，我俩被安排清扫学校的小树林。结果你倒好，没扫几片落叶，人就跑得没影了，也没跟我讲一声，我到处找你不见，只能自己一个人把那片偌大的树林清扫干净，事后胳膊都疼得抬不起来了。”
闻听此言，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的愧疚之色：“不好意思啊，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我那时应该跟你说一声的，即便当时来不及，事后也应该跟你道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什么也没说。“
“听你这话，这件事你记得？”
“记得记得，印象深刻。”
“算你有良心。”
“其实也不是我有良心，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另外一件事。你知道我当时干嘛去了吗？”
老实讲，我至始至终都不知道他到底干嘛去了，所以他这么一问，立刻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干嘛去了？”
“你知道沈如如吗？”
“当然知道了，（1）班的班花嘛，当时很有名的。”
“我去找她了，我一个朋友告诉我她在清扫操场。”
我心里一阵酸涩，但故意调侃道：“原来如此，好你个家伙，重色轻友，鄙视你。”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八卦道：“后来呢？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俩的绯闻？”
“嗨，人家又不喜欢我，她有男朋友。我喜欢过她这件事，只有我几个好哥们知道。”
“藏得很深啊。”
“什么啊，我喜欢一个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知道她有男朋友，我也不可能去挖墙角，很快便放下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你有她的消息吗？”
“我听别人说她去了W城，在那边工作。”
我开玩笑地道：“没想过再续前缘？”
“你不要瞎扯好吧，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对她早就没有感觉了。”
气氛有些陷入僵局。
突然，另外一个女生的名字跳入了我的脑海。
冯子娟。
高二时，我们班长得特别好看的一个姑娘，也是他喜欢过的姑娘。那会，他们还在一起过。
我于是转移话题：“高一那会，因为前后桌的关系，我们慢慢熟悉起来，但也不算特别熟，有时候会说几句话吧。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成绩特别渣，有时候还会借你这个学霸的作业抄一抄。”
他笑：“说到这点，我这个人还是蛮大方的吧？谁找我借作业，我都很慷慨的。”
看着他一副自得的表情，我就好笑：“是是是，在这一点上，比起那些小气得不得了的学霸，你很不错。”
“作业嘛，借别人抄抄有啥呢？反正无损于我的聪明，还会让抄的人变得更愚蠢，何乐而不为？”
我佯装生气：“天呐，你好有心机。”
“还行还行。”
“不过，我们倒是有缘分，不知怎么整个高中时期都分到了一个班。”
“的确，连大学都是同一所，我觉得还蛮神奇的。”
我在心里想着，高中同班不同班，不由我控制，但大学填志愿还是由我自己控制的。
“所以啊，咱们这么深厚的缘分，毕业后居然也不联系，岂不是太奇怪了？”
“从现在开始，可以恢复联系嘛，还来得及。”
我笑了：“好啊。”
“欸，我记得高二的时候，咱们好像没怎么说话，也没怎么来往吧？”
“可不是，那个时候我们的座位离得老远，简直就是隔了一座银河系啊。再加上你那时候心思都在恋爱上面，哪有空管我这个默默无闻的小虾米啊。”
“说得这么夸张，我有这么儿女情长吗？”
“你是失忆了吗？那个时候你和冯子娟的事情谁不知道啊？我估计风声都传到老班那里去了，说真的，当时老班没找你谈过话？”
他摇了摇头：“我还一直以为我跟冯子娟算是很低调了。没想到，人尽皆知啊。高中真是个可怕的地方，一点小事就能传得全校皆知。”
“可不是，那会我们的时间被安排得那么满，除了学习再无其他。八卦可算得上是唯一的一点娱乐了，能不人口相传吗？”
“可怕，像我们男生就没有你们女生这么八卦。”
“算了吧，你们心里其实八卦得要死，表面上还要装作一副‘哥没有这么无聊，哥比你们这群女生高尚得多’的样子，真猥琐。”
“嘿，我说你这张嘴，怎么半点也不肯饶人？”
“有吗？没有吧？我本性还是很友善宽容的。”
“没看出来。”
“后来呢？”
“什么后来？”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道：“高二那会，你跟冯子娟不知道虐了多少狗，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后来你们怎么分了？”
“性格不适合呗，经常吵，吵得很累。总是因为一点小事，无聊得很。”
“不应该啊，我虽然跟冯子娟接触不多，但她看起来性格很好啊。”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她。任何跟你关系一般的人看起来都很友善，很好相处。但究竟如何，只有跟她离得最近的人才知道。”
“说得也是，不过，玫瑰总是有刺的，不然就不是玫瑰了。”
“是啊，谁叫我喜欢玫瑰呢。”
“说起来，你的后花园也算是很繁茂了。这支被你移除的玫瑰，现在去了哪里？”
“不知道，我们分开后就一直没再来往过。”
“奇怪了，怎么沈如如的消息你却知道？”
这时的他看起来有些沮丧，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高二那一段让我刻骨铭心吧。其实有时候我不太愿意想起来，也不想知道她去了哪里，现在怎么样。”
我知道，这是真正的在乎了。
“既然还是很在乎，没想过再挽回？”
他摇了摇头：“都过去了，旧事重提也没什么意思。”
我没再继续问下去。从高一到现在，眼看他谈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却始终没有勇气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迹。他每一个喜欢过的人、交过的女友的名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和她们在一起时的场景，只要是我见过的，我也都记得清清楚楚。只要闭上眼睛，这些画面就会立刻在脑海里浮现，好像看了一部冗长的电影。这部电影的名字叫《他的罗曼蒂克史》。
2
“怎么好像一直在谈论我？说说你呗。”沉默片刻后，他道。
“我有什么好讲的？高中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你也知道，我不如你聪明，所以要比你花费更多的力气。”
“高中没谈过？”
“又没人追我，跟谁谈？”
他用一副充满了同情和惊讶的神色望着我：“不会吧？这么惨？”
“可不是，比起你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了。人家是不让早恋，我是想早恋都没这个机会。”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早恋好，可以安心学习。依你高中时的成绩，高考算不错了，也是你努力的成果。”
“这倒是，我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
“那大学呢？不用辛苦学习了，可以放松放松自己，有没有谈谈恋爱？”
“欸，朋友，说得好像我们不在同一所大学似的，我什么情况你不知道？”
“咱们虽然是在同一所大学，可是专业不同啊，又没有经常在一起，我哪能什么都清楚？”
我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们有时候也会在一起聚聚餐唱唱k什么的，我要有男朋友，你能毫无察觉？“
“那倒也是，说起来，你怎么这么惨？”
“谁知道呢？”
“现在还是单身？”
“可不是。”
“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真的太惨了。我也有好几个哥们到现在还是单身呢，要不要我为你们牵线搭桥？”
我连连摆手：“你算了吧，我最怕相亲了，这种事我可干不来。”
“也不算相亲吧，就是互相认识一下，说不定能碰到你喜欢的。”
“别别别，拒绝。”
“难怪你单身。”
“我就喜欢做单身狗，怎么了？”
“好好好，你喜欢单着就单着吧，我也不瞎操心了。”
“你呢？怎么没听你提起你的女朋友？”
“我的女朋友？你是指哪一个？”
“当然是现任啦！”
“哪有什么现任，都成了前任。本人现在，光荣地跻身于单身狗行列了。”
我心里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不可能吧，情场高手也有空窗期？”
“还不允许我歇一歇？再说了，现在谈恋爱考虑的问题更多了，不像以前，只凭喜欢就可以。现在更多的是按老婆的标准找女朋友了，哪有这么容易。”
“说的也是，那你心目中老婆的标准应该是什么样的？”
“当然是善解人意、贤内助那一类型啦。”
“不看长相啦？”
“长相也重要，但温柔贤惠排第一位吧，如果两者兼具，那当然更好啦！”
“去你的，想得倒是挺美。”
“哈哈。”
“不过，倒是有一个人符合你的要求。你谈了这么多女朋友，只有她是我最看好的。”
“谁？”
“赵月。”
“你说她啊。”
“怎么了？不是吗？赵月虽然不如沈如如和冯子娟漂亮，但也算好看吧？而且高三那年，我跟她是同一个宿舍的，接触还是蛮多的，性格真是很不错。待人和气，又很大方。”
“那又如何呢？我没那么喜欢她，她也没那么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就是为了好玩。而且，那时我们即将面临高考，压力很大，没过多久，我们便和平分手了。”
“所以我觉得有点可惜。”
“于我而言，没什么可惜的，赵月是我生命中最浅的一笔，没什么可谈的。”
“我听说她好像在读研，果然是真学霸。”
“哦。”
“咱们俩好像是从高三起，才真正成为朋友的吧？”
“好像是，不过是因为什么啊？”
“你忘了？”
“我好像有点模糊的影子，我记得我为你出过头来着，从那以后，你便知恩图报，对我越发的好了。但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我倒不记得了。”
“嗨，还不就是那点破事呗。你也知道，我成绩一向很一般，在班上属于默默无闻的那种类型。班主任向来不喜欢我，他更喜欢那些成绩好的学生。所以，一模的时候，我的数学成绩超过了数学课代表，他自然不信，便以为我是抄的。当着全班人的面批评我，说成绩不好没关系，品行不好便是很大的问题了。”
“我好像记起来了，是这么一回事。我记得你当时一声不吭，就任凭班主任这么骂你。你怎么也不为自己争辩几句呢？”
“我争辩有用吗？班主任根本不会听我的，他心里是这么认定的，我说再多都是狡辩，反而会火上浇油。”
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我当时真的很看不过眼，凭什么你就不能凭自己的努力考出好成绩呢？后来你不是也凭借高考证明自己了吗？”
“所以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驳斥了班主任，一点儿也不给他面子，把他气个半死。后来，班主任没对你怎么样吗？“
“我无非就是说了句公道话，他还能凭一句话就定我死罪啊？”
“也是，而且那时候你可是他最看重的学生，估计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所以就因为这件事，你对我心存感激？我记得那时候，经常能收到你给我买的早餐，搞得我朋友们还以为你暗恋我。”
我羞赧地笑了：“是啊，知恩图报嘛。所以，后来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义不容辞。”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对你而言只是一句话，对我而言却有着非凡的意义。”
“看不出来嘛，你居然这么有梁山好汉的作风。”
“那当然了，女人也是讲义气的好嘛。”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喜欢我。除了给我送过早餐外，根本看不出来你对我有什么特别之处，我那些朋友就会瞎起哄。”
我笑了笑，不置一词。
“即便我对你有恩吧，高三那年你也报了。后来上大学，倒是我欠了你许多人情。”
高三下学期，离高考只有三个多月的时候，他出了车祸，不算很严重，但需要在医院修养几个月。我那时候一有空便给他送吃的，送笔记，帮助他复习。可惜的是，这件事还是影响了他高考的发挥。以他正常的水准，我根本不可能和他考入同一所大学。
“别这么说，这么多年的同学情谊，帮你是应该的。”
“还记得我上大学后的第一任女朋友吗？”
“当然记得了，曾一倩嘛。”
“我记得当初还是你帮我追的呢，不管是情书也好，告白会也好，你都不遗余力地帮忙。我没钱了，也总喜欢找你借，你二话不说，立马打我账户。要不是有你这个强大的后盾支撑，我怎么可能追得到曾一倩。”
“哈哈，想起了大二时帮你追曾一倩时曾经做过的那些傻事，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好好玩。”
“是啊，真是一段难忘的回忆。后来，曾一倩要和我分手，我平生第一次在情场上遭遇滑铁卢，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失恋后要死不活的，也是你陪我喝完了好多啤酒，慢慢的，我也就恢复过来了。说真的，那时你怎么这么能喝呢？”
“哈哈，天生的酒量，没办法。”
“后来，我又谈了一个女朋友，苏雪琪。”
“我一直以为你们会走到最后。那时候，我偶尔也会与你们一起吃饭唱k。雪琪人挺不错的，待我也很好。我总是觉得，你们很相配。你如果能和雪琪修成正果，会很幸福。”
“我曾经也这么以为。我谈的女朋友不算少了吧？真的累了，经历了这么多人，只想安定下来。可惜，我们也没能逃脱毕业即分手的命运。她有她的追求，我有我的路要走，谁都不肯妥协，只好分开。”
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在毕业前夕，他和雪琪正式分手。于是，在江边的烧烤店内，我又陪他喝了无数瓶啤酒。
“你也算是见证了我的每一段感情。虽然这么多年来我桃花不断，但最终都成为了过眼烟云。没想到，最终留下来的只有你。”
他说，最终留下来的只有我。
那么多年的岁月，就这么悄悄地流逝了。
雁过无痕。
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3
“所以嘛，朋友才能长久啊。”
“好像是这么回事。”
“可是，为什么毕业之后，咱们就没联系了呢？”
“我也不知道。”
“我记得这三年间，我找过你几次，可是你总说你很忙，待会再聊。然后就没了下文。”
“是吗？”他一脸懵然。
“既然你都不记得了，那也没有说的必要了。”我有点生气，也有点沮丧。
“好好好，算我的错好吧，下次请你吃饭。”
“也别下次了，定个具体日期怎么样？下周日怎么样？免得你到时候又不当一回事，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求着你和我联系。”
“啊？下周日？下周日我有事情，下下周怎么样？”
“下下周就下下周，说好了，你可别食言。”
“这次不会了。”
他看了一下手表：“我的天，已经12点多了。你肚子不饿吗？咱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吃饭，一边吃一边聊？“
“我下午还有事情，待会可能要先离开，下次一起吃呗。”
“也行，今天聊得还蛮尽兴的，很不错。”
“那就好。”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咱们瞎扯了这么多，还没说到正题呢。”
其实我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只是找不到机会说出来。现在我没有拖延的借口了，我必须在今天，把这件事了结了。我很想再一次逃避，我在心里跟我自己说，反正下次要一起吃饭，不如下次再说好了？
可是我明白，如果我一直允许自己逃避下去，即便到了下次，下下次，我还是不会说。
不行，今天一定要说，不允许再找理由拖延！念及此，我定了定神，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么多忙吗？其实不是为了报恩，也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同学情谊。”
“那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你傻吗？一个女孩子对一个男生不计回报地付出，你觉得还能是为了什么？”
“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我看到他的双眼越瞪越大，微微张了张嘴，说了一句什么，可是我没有听清。我很想努力去听清楚他的话，可是我什么也听不见。我觉得很奇怪，怎么会听不见他的声音呢？
一阵风吟，窗户铮铮作响。
我陡然间惊醒过来，睁开眼，发现房间里漆黑一片。那句问话还在我心里回荡着。
还能是为了什么？你觉得还能是为了什么？
心下一片凄凉。
十年了，我永远没有胆量问出这句话。我只敢在梦里这么问他，可是即便是在梦里，我竟然也得不到他一个答案。
我拉开窗帘，窗外天色已暗。
我早已不在S城。
如今，天各一方难见面。
难相见，易相别。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