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见斯人 64 清脉络

文/妖怪来也

张孝准是在日本士官学校的同期生，又是蔡锷的湖南同乡，与蒋方震一同被称为“中国士官三杰”。

张孝准的经历蔡锷也是了解的，士官学校毕业后的第二年，他在东京加入了同盟会。后又到德国留学。民国元年临时政府撤销，黄兴任南京留守府留守，他被任为军务厅厅长，民国二年回湖南任军事厅厅长，数月辞职，随黄兴去南京参加讨袁战争，失利后被通缉，于是携家眷去了日本，参加了欧事研究会，继续进行反袁斗争。

蔡锷心领神会，他知道，一定是身在美国的黄兴通过在日本的张孝准，与他取得联络。

蒋方震，与蔡锷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了。

蒋方震字百里，与蔡锷同为梁启超的学生，蔡锷由云南进京以后，热心于改革军事教育，不仅与蒋方震、尹昌衡、阎锡山、张绍曾等组织军事研究会，经常聚会讨论和演讲各种军事问题、军事计划，还请外国军事专家讲演，谋图改进军事教育，提高军事学术水平。

蔡锷和蒋方震共同以减少现代化国防为其中心思想进行活动，却也同病相怜。那个时候，蒋百里在统率办事处下属的军事处任参议，住在北京东城锡拉胡同，两人来往非常频繁。蒋百里原任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校长，被北洋派旧军人排挤去职，而蔡锷改造北洋派军队的计划也成了画饼，这对他们实现自己的抱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没出所料，隔了两天，张孝准又专门派人登门造访。

蔡锷将这个重要客人亲自迎进寓所。来人自称李华英，字小川，寒暄过后，他便从身上取出一封信交给蔡锷。蔡锷不急着拆封，亲切招呼着李华英：“小川兄，你辛苦了，快请坐！“

“谢谢松坡将军，不劳照顾。“

“好，好。“

喝了一口茶，蔡锷出于本能试探着问道：“请恕蔡某冒昧，敢问小川兄，这封信是谁让你送来的？“

李华英毫不动容，从容回答道：“是张孝准，闰农先生派我来，给松坡将军送这封密信的。想必，松坡将军前几日已收到一本密码本，两相对照阅读，自然洞悉。这信里的内容，我是一个字也不知道的，我的任务只是联络沟通，送信而已。“

“好，好。小川兄，闰农先生他还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的没有？“

“将军，您是军事领袖，行家里手，没有的事情，我是不能凭空臆造的。连闰农先生的面我都没有亲见。一切都在这信中。“

“好，好。“蔡锷微微颔首。

为了使蔡锷更加坚信，李华英又补充一句道：“松坡将军大可放心，在下还是百里将军的拜门学生，如有疑惑，一问便知。“

“哦，你是百里的学生，真是幸会。这么说，你到北京来，百里将军那里，你是一定要去拜会的。”

“是，学生会去的。松坡将军——“

“不要这样喊了，将军是袁世凯封的，你称呼我‘松坡’就可以了！“

“是。松坡先生，公务紧急，学生就不耽搁了，这便告辞。“

蔡锷起身，走到院子里，低声又对李华英说：“小川兄到百里那里时，也不必谈起此事为宜。”

“是，小川明白，谨遵先生意。告辞。”蔡锷身着长衫，拱手相送。

蔡锷随即回房对照密码本阅信，信中讲到，黄兴派张孝准给予秘密协助，希望蔡锷去东京共同商量讨袁计划，并告知张孝准已连日赶赴天津，计划在天津谋面，当面转达黄兴意见和设计出京之事。

蔡锷还不知道，他那封整整17页重要而秘密的信函，远渡重洋，由专人送达到了黄兴手中。

黄兴看过这封信后，彻夜思索，经过仔细研究分析，断定袁世凯必然要实现称帝野心，讨袁的时机已经成熟。从安全方面考虑，他不能直接致信给蔡锷，于是给孙中山和在东京的张孝准分别写了一封信。信中劝蔡锷早日脱离虎口，回云南组织讨袁之师，并告诉他，委派张孝准安排掩护他安全出险事宜。

黄兴早已看中了云南是北洋军的空白地区，想利用这个地区作为讨袁的根据地，因此派了很多朋友到云南进行反袁活动。

这些人到了云南，更加了解到云南人民对蔡锷有好感，特别是云南将领对蔡锷的印象很深，如果蔡锷能到云南，反袁的武装力量就容易组织起来。

信写好后，黄兴立即派长子黄一欧带着这封亲笔信回日本，交给张孝准，告诉他蔡锷通信内容等大概情况及需要考虑解决的问题，嘱托他迅速想办法回国，与蔡锷取得联系，倾力给予协助。于是，才有了密码本和密信。

蔡锷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激励，这正是他此时此刻十分需要的力量。他和梁启超等人在天津的筹谋，经由这样的步骤，正一步步地显露出清晰的脉络。这种清晰，令蔡锷的内心翻覆不宁，亢奋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