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大家好,这次介绍的书是雷蒙德·卡佛的《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这本书由17个短篇故事组成。卡佛的小说风格有各种名字,什么简约派,什么极简风格,什么新现实主义,高度写实主义,照相现实主义,肮脏现实主义等等,而卡佛本人则被称为“极简主义之父”。我不打算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先入观念标签束缚,单从小说本身结合卡佛本人平生经历说说我本人的浅薄感想。
书名来自第十六个短篇的名字。两对夫妻在其中一家的餐桌上讨论爱情。“我”和劳拉,梅尔和特芮萨(简称特芮),“我们”平时也是朋友。特芮说她的前男友有一天晚上揍她,抓住她的脚把她在屋子里面拖来拖去,还说“我爱你,我爱你,你这个婊子”;特芮认为这是爱情,只不过有些疯狂,但是这是男友独有的方式。梅尔坚决反对,“我”和劳拉表示无从判断。这个前男友后来经常拿枪来威胁梅尔和特芮,最后开枪自杀了。特芮认为这是爱情,即使大多数人认为这不正常,前男友是为爱而死。接着“我”和劳拉开始说了,并做了一些吻手摸大腿之类的亲密动作。梅尔说自己其实并不清楚——你们在相遇之前也曾爱过别人……如果我们俩有谁出了事,我想另一个,另一个人会伤心一会儿,你们知道,但很快,活着的一方就会跑出去,继续再次恋爱……所有这些,所有这些我们讨论的爱情,只不过是一种记忆罢了。甚至可能连记忆都不是。然后说我们都应该羞愧——我们在谈论爱情时,说起来就像知道自己在谈论什么一样。其他人说他喝醉了,梅尔甚至有些愠怒。然后梅尔说了他在医院里急诊一对出车祸的老夫妻,保住了他们的性命,梅尔经常去看他们,这个老男人极度悲伤,原因不是车祸,不是老婆受伤了也不是得救了,而是因为不能转动他手术后的头看他的老婆。后来又谈到梅尔他前妻,梅尔希望他前妻要么赶紧嫁人要么就死掉。
最后的情景是——“我”能听见我的跳。“我”能听见所有人的心跳。我能听见我们坐在那儿发出的噪音,直到房间全都黑下来了,也没有人动一下。
《最后一件事》说在一个低收入家庭里面,一次争吵过程中老婆和迷恋占星术以至于两周不上学的女儿把男主人赶出家庭,男主人称这个家庭是个疯人院,老婆和女儿说就算是疯人院那也是你造成的,最后男主人临走在门口时想再说一件事,但是想不起来是什么事了。
《粗斜棉布》讲述了哥哥和妹妹定期参加一次群众赌博性质的游戏——宾果。然后发现了一对吸毒情侣作弊赢钱,想着举报他们,但是最后没有举报,回家了,妹妹身体可能不太好,这个哥哥有些愤怒,为什么得病的是她而不是那些像鸟儿一样自在地度过一生的人,然后妹妹去睡觉了,自己则开始织毛衣挣钱。
《我可以看见最细小的东西》就是讲“我”晚上的时候听见后院的门响了一下,于是“我”战战兢兢的去查看情况,结果发现是室友的前朋友在用杀虫剂杀死鼻涕虫,于是在月色下聊起了室友和鼻涕虫,然后回去接着睡觉。
《取景框》讲一个没有手的男人上门向“我”售卖我家房子照片的故事。“我”观察他怎样拿相机,然后他上厕所,“我”请他喝咖啡,聊孩子。最后“我”让他给我拍二十张在房顶上的照片,我则在房顶上尖叫着扔石头。
第一篇是《你们为什么不跳个舞》,故事中三个人,一个中年人,男孩和女孩。中年人把家里所有东西放在院子里,然后男孩和女孩进去后觉得是卖旧货的于是开心的选东西,中年人回来后和他们聊了于是开始卖东西,然后中年人放唱片,请他们喝酒,问他们为什么不跳个舞,于是他们开始跳舞。最后中年人送给他们唱片机。女孩之后不停地说这件事,告诉所有的人——这件事里面其实有更多的东西,她想把它们说出来。过了一会儿,她放弃了。
书中其他十一个故事类似这种风格。现在说说卡佛本人生平和他的小说风格以及表达的可能性。
卡佛1938年出生在一个蓝领之家。父亲是锯木工人兼酒鬼,母亲是饭馆招待兼推销员。18岁高中毕业,到锯木厂和病重父亲工作,19岁结婚,20岁时已有自己的四口之家,然后接下来的二十年里辗转各个城市,干过各种工作——替医生清洁打扫,加油工人,看门人,摘郁金香;在这期间酗酒13年,但从未间断上学和写作。
23岁开始发表小说,24岁发表诗歌,29岁发表的《请你安静些,好吗?》入选当年《美国最佳短篇小说选》,随之而来的是经济破产。41岁获得古根海姆奖金,两次获国家艺术基金奖金。43岁出版《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45岁获得美国文学艺术院颁发的“施特劳斯津贴”,他随之辞掉赛热库斯大学的教职,第一次不必为生计发愁,成为职业作家,同年出版《大教堂》并被提名普利策奖。50岁时被提名为美国艺术文学院院士,获哈特弗大学文学博士学位,并获布兰特斯小说奖。同年8月2日,由于吸烟导致的肺部疾病去世。
“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我们可以微微感觉到卡佛本人经历和他的小说展现出来的那种底层,暗淡和悲凉关系密切。他几乎一生都在为生计所苦,混迹于底层生活,这给了他的小说一种独特味道。这些短篇小说中还有很多零碎的现实细节,表露出人很多复杂微妙的情感,比如“蛋糕师看着主妇潮湿的嘴唇”,“理发师的手指在发间移动时感到的平静”,“那只从水里抬起又落下去的胳膊,像是在挥别好时光和招呼坏时光的到来”;《纸袋》里“我”一方面谴责父亲对婚姻的背叛,一方面却不时被酒吧里的异性所吸引;《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梅尔一方面谴责妻子前男友的暴力行为,一方面又幻想伤害前妻;小说没有那种宏伟叙事情节——以上帝的口吻讲述从头到尾真善美和假恶丑的斗争,而是充斥着这种意识碎片、情感碎片和时间碎片,这些碎片是真实现实和记忆的细节,微小模糊仿佛不存在,也常为人所忽略,我想这些碎片更像是普通人生活中梦境一般的存在——潜意识下真实的欲望、情感和恐惧;这些碎片藏身于平常的卑微的不起眼的琐碎日子,就这样成了永恒。而卡佛有着作家独特的敏锐洞察力,寥寥数笔就将这些碎片整理之后重新以碎片形式展现出来。
读卡佛的小说的过程中,我联想起了很多东西,但又并不是完全符合,我想这大概是因为生命形态本身是多样的,复杂的,没有完全一样的生命轨迹,也没有公式一样的生命。从《粗斜棉布》中我感觉到了一种类似余华的《活着》那种活着本身展现出来的生命意义;从《纸袋》中我仿佛感觉到了一种加缪《局外人》展现出来的那种生命的荒谬,那种同时面对虚无和现实的状态;《洗澡》所展现的生命的无常;《咖啡先生和修理先生》表达的那种日常生活、沉浸自我世界忘记时间的乐趣;《取景框》和《你们为什么不跳个舞》展现出来的那种生命的随性,那种在现实重压之下的人的自由意志。
书中其他的短篇同样没有什么情节,充斥着大量的非确定性叙事、省略和空缺,人物也不表达思想和观点,语言词汇以修饰性词汇为主,常常没有故事背景、情节原因交代,结尾风格是开放式结尾。读者只能通过人物对话和其他的生活片段模糊得知人物的状况,这种手法有点像电影中的蒙太奇手法,那些看似莫名其妙的的语言动作让我想起了星爷的“无厘头”风格,但仔细阅读以后我看到了真实复杂的生活。
走进卡佛的小说,一切坚硬固定的都软下来了。美剧《无耻之徒》给人一种价值观震碎之后的痛快感觉,随之让人奋勇的拼命打开一扇门;这本书同样会让人的种种先入之见土崩瓦解,随之让人感觉到生命中的一种荒凉和沉默,让人意识到自己的复杂情感,但人的自由意志和生命本身的多种可能性让一切都未成型。
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