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水饺

      从小的记忆里，每年过年三十、初一、初三、初五都要放炮吃水饺，水饺也成为我记忆中，最团圆的美食。

        在老家，有种习俗到现在还一直在传承，那就是每当过年下水饺，就必须给家里的长者送水饺。那些太爷爷、太奶奶、二爷爷、二奶奶，包括家里的爷爷奶奶，就坐等着子孙来送一碗热气腾腾的水饺，顺便，再给子孙拉拉家常。一年一次的相聚，揉进浓浓的年味，让年，变成了老人的期盼……

        三年前的春节，依然如此，包水饺，送水饺，吃水饺，年，就这样热热闹闹，火红火红着。

        每到过年也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因为给长辈拜年，磕了头可以领到大红包，孩子们就像得了宝贝一样，把红包揣进自己口袋里，不时用手摸摸，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家是四世同堂，爷爷过世的早，奶奶就一个人看着儿子有了孙子，孙子有了重孙子……

        那年初五早上，是春节最后一次吃水饺，早上放了炮，我就给奶奶去送饺子。一碗碗饺子热气腾腾的摆在奶奶床前，奶奶因为气管炎比较重，又加上83岁的高龄，一句话说都得停顿好几次，却依然开心的不得了。年前奶奶就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年了，她怎么都不肯一个人留在医院。小叔就接回了家，在他家里照顾着。

        平时，小婶都是给奶奶煮点面条，或者米粥，容易消化，而那天，奶奶非要吃水饺，而且一口气吃了四个，还要吃，小婶不让。后来，奶奶就意犹未尽的看着摆在桌上的水饺，和孙子孙女逗逗乐。

        临近晚饭，我还给爸爸炫耀奶奶今天吃了四个水饺，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啊。老人能够好好的吃东西，这就是健康的表现，是疾病就要好了的预兆啊！谁知，小叔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奶奶好像不行了，爸爸扔下电话，我也紧跟着出去。

        奶奶安详的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暖和的被子，只是，没有了沉重的喘息，没有了断断续续的话语。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早上开心吃下四个水饺的奶奶，变成了这样……

        爸爸跪在床前，小心翼翼地拉着奶奶的手，话都哆嗦的说不出来，却依然清晰的一声声呼唤：娘、娘……

      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我站在奶奶窗前，不敢哭出声，不敢去触摸她，更不敢，把爸爸扶起来……

        过了许久，小叔红着眼走过来拉爸爸的手：起来吧，娘，去了……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娘只是睡了，你看，她手还热着，她就是睡了……

        那一刻，爸爸仿佛听不到所有的声音，他小心的把被子给奶奶往下掖了掖，唯恐被角堵住奶奶的嘴巴，影响了奶奶呼吸。他没有泪水，静静的做着一切，仿佛，奶奶真的，睡着了……

        今年过年，初五早晨起来，爸爸抽了根烟，等妈妈下好了水饺，用小碗仔细挑出来四个水饺，然后用袋子装了起来。妈妈问：你这是干嘛？

        爸爸没有回头，他怀里捧着四个水饺，说：给我娘送水饺去，她爱吃水饺。

        那天，是奶奶逝世三周年纪念日，我想，奶奶一定吃到了爸爸带给她的，最好吃的，四个水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