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第二十章

最近，穆连心愁眉不展，莫说看书抚琴，打理家务的心思都已没有了。一向稳重的她现如今也是整日心神不宁，天天辗转在家门口的院子，来回无意识地搓手，把手都搓出了血迹，却还浑然不知。望眼欲穿地等着不知何时能归来的段冯祺。

本就动荡的局势，近几个月，不安更甚。各方军阀势力割据，经常几方势力围攻开火。谁也不帮谁，谁也不顾谁，只顾着自己的地盘，只顾着自己的安危，相反使国家陷入全方位的战争局面。

战火纷飞，全国上下皆是人心惶惶。老百姓们都不敢出门，却是又有许多无辜百姓死在家门口。

宋兰亭几次来段家要求连心回穆家避一段日子，但穆连心坚持要和丈夫共进退，不肯在最困难地时候自己躲起来不顾他的安危。穆家于是送来了蔬菜水果、大米粮油、一小部分能随身携带的枪支弹药、等等。穆山也来段家看望过穆连心，得知她坚守的心已定，便不再劝，正好碰上段冯祺在家，以岳父身份一再嘱托段冯祺要保住自身安稳的同时保护好自己的女儿，一定要平安度过这段艰难时期。段冯祺义不容辞，拿出随身的将军配枪保证会保护好自己的爱妻。

穆山今日要去陈家公馆，陈公昨日亲自打电话说今日必须让他入府商量要事。

穆山在陈家公馆门口下车，第一次见朝九在公馆大门口迎接，朝九满脸严肃，甚至还带着一丝慌张，只说：“穆先生，快请吧，陈公已侯多时。”

走入府中，还没走到平日和陈公商量事务的陈公的书房，就见陈公的小妾哭哭啼啼地从书房方向小跑着出来，手上捧着一只摔破地瓷碗，双手还被瓷碗划破，流了血。穆山想打个招呼问问，那小妾一溜烟跑了。

穆山心里更是疑惑重重，难道这次，是真的要变天？结合这一年多的事件，实在得不出任何积极的想法。他步伐稳健地向前走去，平稳呼吸，依然还是那位曾经叱咤海城一方的巨富穆家老爷子。

“陈公。”穆山在门口站定，打招呼。

陈常云口里吊着烟斗，笔挺地站在窗边，任烟雾缭绕。眼睛无焦距地望着窗外地一棵柳树，柳叶随着风飘扬，陈常云的目光缓缓随着飞扬的柳叶飘荡。放在书桌上的一盏茶已经冷透，地面上还有几块瓷碗的碎片。想必是刚才那小妾手里的瓷碗的碎片。估计是那小妾不懂眼色，想要讨好，结果讨了个霉头。

陈常云似乎没有听见穆山的招呼，依然站定窗边。右手挑起烟斗，往里加烟草。继续背对着穆山吞云吐雾。

过了一小会儿，陈常云长叹一口气，招呼了一声穆山，在书桌前的宽椅上坐下来，挡开茶盏，烟斗仍不离手，说：“阿山，这次，恐怕是到时候了。你能出多少力？我这边粮草物资都紧缺，除了人马，几乎腾空了，其他的，我能靠你吗？”陈常云眼神瞬间变得犀利无比，双眼射出精明的光，如激光一般扫射穆山，带着重重压力施加在穆山身上，若非穆山也不是平凡人，这样沉重又无比犀利的目光真叫人招架不住。且，陈常云整个人也越过书桌向对面的穆山倾斜，对对面的穆山形成巨大的压力。

穆山默默调整呼吸，沉下一口气，调整坐姿，松开握在一起的手。眼神向上看了一圈，才又转回和陈常云对视——眼神向上转圈是穆山缓解压力同时想事情的习惯。就这么一会儿，穆山已经明白，国内大战在即，各方军阀恐怕都已箭在弦上，太平已不存在。

他清了清嗓子：“陈公，最近四处大乱，我的茶庄和锻庄完全没了生意，银行还勉强能够维持，但也是只够我一家度日的资金。这战火纷飞，谁还有闲钱闲心来投钱做生意？我能撑住这个家就心满意足罢！一年前我家的三女儿出嫁我给了不少嫁妆，前段时间我的老幺出国也花了我不少钱。这样，陈公，我的棺材本不要了，全给您，您看行吗？“

穆山的回答并不出陈常云的预料，陈常云皮笑肉不笑：”阿山啊，那你，就安生安顿好家里罢。“他陈常云，也不缺穆山这一个钱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