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创作散文

人生那道菜

2022-09-11  本文已影响0人  王归源

    对一个用心吃饭的人来说,最会做菜的不是名师大厨,而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因为他们做的菜融入了几十年沉淀的感情,每一道菜都完美地匹配自己的癖好,每一道菜都是自己的专属定制。

    只有这道菜才有破解自己密码的“秘制配方”,才有打开自己心门的专属钥匙。

    那么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尝试并投入地做一次菜的呢?

    小时候?不,不会的。

    小时候的我们有太多快乐,也有很多的烦恼。那时候的我们跑进厨房,只能看到一排排高过我们头顶的橱柜,灵活地辗转腾挪的妈妈的腿,以及满屋的烟火气。踮起脚尖,才能看到橱柜上陈列的各种切好的肉、菜,油锅里正在快乐地翻滚着的神奇魔法,大锅里热气腾腾的雪白的馒头。心里想的只是有没有自己最爱的红烧肉,口中只会说“妈妈我饿”,哪里会想着自己也站在这狭窄拥挤的厨房里充满感情地做一道菜呢?

    孩子是容易满足和幸福的。因为他们可以把所有美好的东西囊进自己的王国,把一切有趣的生物或非生物都变成自己的朋友。

    在灿烂的春天,他们会追逐被风吹走的蒲公英,会采摘各色的野花,会对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各种小虫产生浓厚的兴趣,会爬上低矮的山头,畅想巅峰的豪情。他们温暖,在学校里会唱响“春天在哪里”,在脚下,能跑出一片青草地。

    在热辣的夏天,他们最喜欢在小溪里嬉戏,去摸泥鳅,去打水仗,去把身体放空,静静地飘在水里。他们也喜欢去绿荫如盖的树林里捣蛋,去粘知了,去掏鸟窝,去摘果子,去把汗水撒完,待凉风来替他们擦干。

    在温馨的秋天,他们偶尔也会感怀夏天的离去,因为夏天总是孩子最喜欢的季节,毕竟童年总是欢唱“知了声声叫着夏天”。与他们一起感怀的,还有夜晚围绕孤灯艰难振翅的飞蛾,以及灯下静静等待时机的蛤蟆。知了声寂,黄叶纷飞,一切都渐渐蒙上了一层暧昧的光影。孩子还不能完全理解这光影,也没有疼惜父母收获的忙碌,只是对偶尔出现在天边的火烧云倍感兴奋,从初秋的疏雨滴梧桐中感到阵阵凉意,也许,在吟诵“床前明月光”时也会举头望一下秋天清冷的月,对月有阴晴圆缺有了些触动。满月,是那么的皎洁,是那样的神圣,是那样的让人想起远方的人。而孩子,还不懂远方。

    在宁静的冬天,他们仍不能安静。即使穿得再厚重笨拙,也不能丝毫减少他们奔跑的热情。而洁白的雪,总是让他们热血沸腾,让他们想出更多的奇妙游戏。这个季节的厨房是最温暖的,从老旧的烟囱里冒出的白色的烟,总是那样让人亲切。

    他们快乐,因为他们有可以依赖的人,真正的忧愁已经由那些人替他们背负。他们幸福,因为他们没有过多的欲望,他们是真正自由的人,是真正的忠实于自我。

    偶尔,孩子也会有烦恼。但孩子的烦恼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天边飘过的一片乌云,风一吹,便会转瞬即逝。也许,他们曾经因为跟着裹着小脚的姥姥一起出门而感到尴尬,但当回家坐在那圆桌上,一顿热气腾腾的美食又很快的让他们记起了自己对姥姥的爱。也许,他们曾经因为一次考试的失利而心情沮丧,但当回家听到妈妈从厨房里送来的关切,他们会马上重拾“战斗”的勇气。也许,他们曾经因为与同学或朋友的一场争吵而怒气冲冲,但当回家坐在那一桌美味前,听完爸爸关于勇敢者的讲述,便会很快地想到要去做个胸怀宽广、顶天立地的人。

    渐渐地,孩子慢慢长大。已经渐渐不能有太多的依赖。刚开始,还有长大的兴奋与憧憬,渐渐地,就多了些沉重与不安。

    当自己走进厨房,用心地给依赖自己的人做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时,我们已经彻底长大,已经学会了责任与承担。

    但随着而来的,也许是快乐的流逝。因为被人依赖虽然是幸福的,但也一定是艰难的。而当一个人懂得了比较,便又多了些欲望,有了太多的欲望,便失去了简单的快乐。

    更无可奈何的是,有时候我们没得选择。有时候不得不压抑自己,有时候不得不放一放自己的梦想。至于什么时候才能释放自己的激情与梦想,也许我们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再等一等”。

    面对依赖我们的人,关心我们的人,我们应该保持笑容,无论在心里有没有眼泪。

    用心地做一道菜,就有了温暖的意义。

    当我们沉下心,一个人躲在拥挤的厨房,带着微笑准备一样一样的食材,片刻时光,心底的泪也就被这温暖给烘干了。

    随着火焰跃起,我们会感到生命的无限力量与希望,会突然在心底告诉自己“一幕幕的演出,无论成败,只是人生的片段,不是归宿。人生不过是一场转一场,怕什么,大不了下个转场见。”

    当油烟腾起,也许我们会被呛得流下几滴眼泪,但当看见自己精心准备的肉、菜在自己的手下渐渐有了烟火的味道,渐渐有了温暖的气息,渐渐有了生活的香味,我们会对自己说“世间有如此多的美好,善于发现的人却太少。人生充满想象,既可以憧憬,也可以怀念,更应发现当下的美好。”

    当烟火散去,一桌飘着香气与热气的菜肴被端上饭桌,一家人围绕而坐,我们心里一定注入了满满的豪气。因为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坐在这里安静地吃一顿饭了。我们总是有很多的应酬,有很多的工作,有很多的朋友。

    今天是个难得的“节日”。无论菜是否丰盛,大家都理所当然地感到温馨。对于爱人诉说的牢骚,我们会认真聆听,并给予安抚。对于孩子说出的烦恼,我们会耐心理解,并尝试着给予引导和指点。对于老人的唠叨,我们会微微笑着,哪怕一句也没有听进耳朵,但却全都如蜜般流进了心里。

    我们会想起小时候坐在饭桌前的自己,觉得那时是多么的快乐。也许,我们会很怀念那时候的生活。

    是啊。小时候没有觉得做一件事多么难,因为只要肯付出、肯努力,就基本能做到。但长大后,总会发现想要做成一件事那么难。因为单纯的努力已远远不够。

    也许我们会想,为什么自己要承担如此多的苦恼与艰难?

    但我们会很快想到,其实生活是越来越好了,只不过是原来父母替自己承担的重担,现在由自己承担了而已。想到这里,我们看父母的眼光已更加温柔。

    我们又会想,为什么快乐越来越难了?不止是快不快乐的问题,自己根本就是越来越暴躁、越来越难以平静了。

    但今天为什么一顿普普通通的饭菜却让自己如此平静、如此安详?难道一直都是自己想要的太多,而根本没有想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难道是自己总是羡慕别人,总是跟在别人的背后狂奔,结果迷失了自己回家的路?难道是自己已经背叛了自己?想到这里,我们看自己妻儿的眼里已充满了怜惜。

    轻轻举起杯,与已经有了白发的父亲碰一下,热烈的酒会让我们的神经不再那么紧张。微醺,更能让我们找回孩子般的坦荡与欢乐。

    这个世界太大了,总有些我们看不到、走不到的地方。家里的饭桌很小,却是值得我们用一生去坚守的地方。

    平静下来,用心的了解自己关心的人,做真正能让依赖自己的人开心的事,而不是“别人”说的。

    放下执念,做不到的,不要苛求,能做到的,不要放弃。

    重新活得像个孩子一样,充满爱与分享,擦亮善于发现快乐的眼睛。像个孩子一样胸怀广阔,感谢困难让我们成长,感恩生命赐予我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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