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湖山里人家堂房里的钉耙
西游记中猪八戒所使用的武器给大众留下不灭记忆,九齿钉耙全名为上宝沁金耙,是太上老君用神冰铁亲自锤炼,连柄五千零四十八斤;当年看工笔白描的连环画里,画的出神入化,说的栩栩如生,都是没真相的无厘头,神话尽扯沙天,无中生有,神乎其神,取悦童心。
十八般兵器里没有耙,扒与叉类似耙。东江湖山里人把钉耙念成“搭扒”,样子像从镰刮中凿出四齿,每根齿条弧度向上翘,锋利到能翻熟土;用于埭水阻沟,常见于搭田护埂。
四月天,田里灌满水,牛犁完田,为了坵田保水,农人们会在田埂四处观察那里漏水,需填,补,堵冬季田埂开的坼,昆虫打的洞漏水,找到位置补上。
田开坼由于干冬少雨,蝼蛄打洞,蝼蛄本地叫“土狗崽”,成虫两季,繁殖多而快,趴土十分厉害,洞也打得深,怕光,藏身于干腐的稻草下繁殖;开春三四月气温上升,揭开稻草堆,草与泥之间,经常能见到蝼蛄幼虫的身影,白净有些许毛,比腰果小长点。金龟子选择田埂打洞繁殖,洞穴只有大拇指大,深度几十公分,若挖到他的虫蛹,有大拇指粗,家乡方言称他为“猪婆蛹”,色白含丰富蛋白,可食用,味道如葛藤蛹。这两种昆虫是田埂的天敌,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塍头千疮百孔却因有这些昆虫的存在。
犁过第一道田,镰刮铲掉田埂上方和田埂边沿的草皮,带上钉耙从田里扒田泥盖田埂,一耙足有四五十斤,搭田需很大的腰劲,每搭一砣泥用耙背衬几下,新田埂上留下排列整齐的钉耙足迹;双脚还要在田埂内壁抹,堵住坼隙,洞穴之类。待田埘了秧苗,田埂上的湿泥稍干,小条锄在上面间距一尺多相隔,打上埯眼,点上黄豆,盖上火淤肥,豆苗水份充沛,单株产量极高,双抢季节豆苗发黄,苗壮豆肥,从田里盖上来的泥已成土,土盖的厚,生命力旺盛的杂草慢慢从土里冒出来。
二伯养牛的圈两三个月会清理一次,早晨添放的草料充足,吃不完,特别冬季干稻草投放,使牛圈内杂乱无章,加上牛的排泄物,牛在圈内蹂躏践踏,整个牛圈地面铺上一层厚厚赭淤;把牛放出来漂于附近原野,此时钉耙发挥它独有特长,先从角落翻出一块,用力挖进淤草中,顺势拖出来排列在牛圈边的田角,再码第二层,慢慢形成淤堆斜坡;这种淤肥一般会用力第一次犁田后,撒入水田中,经耙田后沤入水田中,增加水田肥力。
钉耙拖出牛圈一年的牛淤,家乡会任凭风吹雨打,金龟子蛹特别多;附近嘉禾县有一道全国驰名的冬糊老酒,重阳节蒸制糯米醪糟酒,兑上本地头缸烧酒,装入缸内封坛,到过年百余天埋在淤堆中发酵,取出来时,糟水相溶,酒汤琥珀,糖度粘手,酒度绵柔,入口酽香,后劲很足。
外婆家村东南河边一块很大的沙滩,上游一层大卵石,往下游是小卵石,沙石,泥沙,淤泥,上面布满荆棘,树木,藤蔓,芦苇,生产队五月初会在泥沙与淤泥间拓荒,说是拓荒,到处泥沙地,上游用卵石垒成石堰围,沙土稍整理即可种植花生,站在村边高岗上眺望,足有百多亩,社员多带钉耙松沙土;暑假时一片油绿间夹杂着黄花,去大河里游泳路经那片沙洲,嘴馋扯一两蔸到遮阴处找老花生,季节未到大部分是嫩籽,放河中洗净,花生白嫩肥胖,一把塞进嘴中,筛糠地一通乱嚼,沁甜新嫩,吸干花生汁,吐出一口老渣,如此循环几次,腹内已是半饱;快开学时花生几乎成熟,老叶渐枯发黄,剥掉壳露出两粒桃红色花生仁,牙齿间磨出乳白色浆,社员们用钉耙一蔸蔸耙出。当时外婆村庄把种在沙滩上的花生称“窃牯拿”,外表籽小,筋络分明,内中仁满,色红偏紫,口感鲜甜,湿津润肺。小时候养成了一种吃生花生的习性,直到现在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