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淡蓝色牛仔裤
文|独读徒
淡蓝色牛仔裤我是一个穿衣戴帽极其随便,不爱讲究,直嫌婆烦的人,源于人不靠衣装的自信。但见多了,又不得不服气这句话。人咋能不靠衣装?你不靠衣装,总有狗眼看人低的来面对面给你教这个道理,也有衣冠禽兽道貌岸然从侧面给你加深理解加强记忆。你不得不服。
既不爱讲究又不得不讲究,倒对简单直率的牛仔裤情有独钟。耐穿耐脏,搭配方便!春夏秋冬都可以,只是上衣不一样就对了。虽然简单,但对牛仔裤颜色有偏执地挑剔,必是浅蓝色。至于为什么对浅蓝色这么执,是我过了迷恋屁股的年纪十几年后才领悟到的。根子是源于一个女人,她有着性感的屁股蛋子。
男人在生命的每个阶段,对女人的关注重点是不一样的。当我在遇到她的时候,正是疯狂迷恋屁股的年纪,如同现在的我,更迷恋唇和眼睛。
离家出走
她和我一个村子,住的还是两隔壁。她大我五六岁,是个村人尤其是我眼里漂亮的野丫头。高中复读了一年后,她突然就出去打工了。那个时候出去打工还是一件相当稀艳的事,百十年都是务农为本的老村子,很少有出去打工的,即便是出去,不是求学即是入伍。再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除非走投无路,万不得已,谁家会让孩子走上这条路,更何况还是女娃子。
村上也有不少匠人出去务工的,有瓦工铁匠木匠,还有货郎担,可这都是男人的营生,出来抛头露面挣钱拿饷,从来都没听说过有女人的份。她却做了村里的头一个,而且一去就很远,据说是在远很远很的南方一个厂子。
我上学比较迟,印象中突然有一天,我妈给我缝了个碎布片片子兑成的书包让我背上去上学,可我还天天和一群小伙伴沉溺于玩尿泥巴巴,根本对上学没有一点点概念,更谈不上兴趣。猛然间让我去上学,只是哭天抢地。后来我妈实在是没办法了, 就央着她想办法带着我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稀里糊涂竟然跟上她走了。说到这,她还是我走上求学之旅的领路人。
从那以后,我成了她的小尾巴,前前后后地跟着,上学不上学都成了其次,只要是能跟着她一起耍就行。她也很护我,并不介意我是个小小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我。后来她上初中到乡里去,见得就少得多了,但是每周回来还能见上面,经常在家门口的石头墩子上给我辅导作业。初中考初中专没考上,她就到外乡上高中,每回回来背馍的时候才能见她一面,心里总是酸酸的,那个时候,她已经长得很好看,至少在我眼里是。
我刚考上初中那年,她高考没考上在学校复读。见她的时候,总是郁郁的感觉,话很少,只有谈起来理想,好看的双眼皮的大眼里放出我看不懂的光,我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理想两个字对于我来说,标准答案肯定是课本和老师教的科学家、军人或者是医生,可我更愿意做一个侠客,有一柄锋利的剑,到处行侠仗义的那种,当然这只能想想,不能写到试卷上。可她的理想是远方,这两个字我那个时候根本听不懂。
我慢慢大了,她已经很大了,有了男女之识,两人之间那种远,慢慢由疏远变成遥远,说话都是尴尬的几句,总觉得隔着个什么东西,欲近愈远。再不似童年无忌,你亲我我摸你,都是童心清纯,两小无猜。
她刚走的时候,她爸在村子里面根本就抬不起头来,那是多丢人的事情。快二十岁的女子,谁家不是养的好好的,马上就能嫁出去变现。可她爸也没有办法,娃出去是跟他头天晚上吵了一架,第二天一早翻起身就不见了。他发觉不对后撵出去,路边的露水还很重,远处的天还是麻麻黑,离出太阳还早着呢。
他就朝南走,一直朝南。走到村口一想不对劲,又回去敲开隔壁的门,借了自行车,跷开腿就飞出去。等蹬到渭河边上天才大光,可是哪里还有女子的影子。
再见,再见
我高中有一回回家要钱背馍,看见她在门口跟几个大人说话,语笑嫣然,时不时咯咯捂嘴的样子,全没有那几年瓜女子的青涩气象。脸蛋子红红嫩嫩的,额上的淡色金毫从侧面看着,在朝阳的衬托下极其动人,更令人难已忘怀的,是她腿上穿的那条牛仔裤,淡蓝色,修身,合体。不像原来大家不分男女老少都穿的大裤裆裤子,丝毫看不出人的特点来,大家都一样,谁也不想谁,谁也不说谁。
那牛仔裤子穿在她身上,腿细很长很,像是两根淡蓝急的翠翠的竹竿,把她挑着高出人头。那是出人头地的感觉么,总是比村上学校里一般的瓜女子看着标致动人。腿咋能那么细?我后来想通了,女人腿都那么细。
最让人心血澎湃的是她的屁股蛋子,那是浑然天成的圆润和硕大。尽管当时的我还意识不到,这样圆润硕大而美好的屁股蛋子意味着什么,但天性使然,我已经春意萌动,记得那屁股上每一道褶子和纹痕。
这个屁股,被淡蓝色的牛仔裤完美的包裏着,那代表着所有不同于村子里其他女子的屁股,那是第一名的屁股,金屁股。即便是到现在想起来,都如在眼前,叫人恨不得抱着亲一口,还是要恶狠狠地亲。如果可以,最好是咬一口,还是要恶狠狠地咬。
我头低上从旁边弯过去,没敢打招呼,想赶紧回屋里去,生害怕被她发现。怕啥来啥,刚刚快要经过的时候,她转过来,猛子一侧头看着我。那眼里是早都看见了我的意思。走过来用手掐我的脸蛋,把本来已经涨得很的脸掐得更红,我不知道她为啥这么做,可是我不怪她,不但不怪,还想叫她多掐一会。
见她这么“亲昵”不生分,我只好混混地问她几时回来的,她不回答问题,只管问我上高几了,学习咋样,还是当年的大姐大的势,可我明显能感觉她是装出来的。
等我回过神来,才看见她的血红的涂着口红的嘴,农村人那会把口红嘴叫吃了死娃了,以表示对抹口红的人的蔑视甚至是厌恶。这蔑视和厌恶倒是实实地,没有半点嫉妒的意思。我虽然也觉得刺眼,可是要说蔑视和厌恶,倒谈不上。如果放到旁人,我可能会有这种感觉, 可是她,感觉上可能就要软一些,松一些,但也谈不上喜欢。
这个时候的农村人,对外出打工从一开始的排斥已经慢慢演变到有些艳羡的了。上学上不去或者上不起的小子女子慢慢多了,出去的也就多了。尽管从一开始,大人是不同意的,经过一番斗争小辈成功逃脱,出去打工并用实际行动带回来远远超出种地务庄稼的钱的时候,这风,也就慢慢放开了。
风开了不代表心开了,除了钱以外,还有很多东西村上人心里是有看法的,比如说有些娃出去后再回来,见了长辈就不爱打招呼了,还有的出去没几年说话口音也慢慢变得南腔北调,女子涂脂抹粉的,小子文身抽烟的。看不惯归看不惯,对别人家娃没办法,回到家对自己娃,还是能说就说能劝就劝,少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敢在外面学些坏坏毛病,多动心思在工作上云云,总是希望娃趁年轻挣两年钱赶紧回来,娶媳妇过日子种庄稼才算是正经。
我临走让她没事过来串门就回家了,第二天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学校,看见她和一个男的往堡子里面去了,从后面看和她有着不露痕迹的亲昵默契。那人留着精致轻佻的长头发,用大人的话说,留个那头,一后晌就满头发的麦秸沫沫子。让我极其痛心的是,远远拐角处,他的手在我那心爱的淡蓝色牛仔裤屁股蛋子上,轻晀地搭着,还恶心地在上面摩擦。
这一幕叫我痛心得很,好像心上叫谁攮了一锥子,又好像饿得正恓惶的时候,刚调好的一碗面让人唾了口浓痰在里面!我心里对着两个背影,默默地说了声再见。
后来
她的后来,都是我后来从村里人嘴里听来的。
她当年一直想做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女子,但没有考上。在把家里面掏空后补习一年依然没有考上后,心大的她做了村子里面第一个走出去的女子。在那个时候考上大学固然荣耀,可是供一个大学生对农村家庭那不是拿嘴说事,她出去打工愣是把下面的弟弟供着上了大学。
她回来那一年,带着在厂子里面认识的男朋友上家认门。我私心想,她是想让父母看看他,也想让父母看看她有足够的资格养活自己,养活家庭,可能更重要的想是,她能还得起因为自己上学给家里带来的亏空。唉,她是这样一个倔强又争气,离家又顾家的女子。
从家里回到厂子后,她为他怀了两次孕,打了两次胎后,两人还是分手了。她最后在家里人的百般要求下回到了村上。经过摄合,嫁给了邻村一个老实疙瘩的后生。我不知道她是咋把这种种怨气咽下去的。
有的人说命运本来就是个圈,不论你咋折腾,最后都还是要绕回来。这本是先人教人安心认命的良好说法,心气不要太高太险,免得教人有失了势缓不过神的危险。可你看她,相比起来,就比好多人腿长劲大,即便是个圈,她也绕得比别的人大,绕得远。好还是不好,谁也说不清。
我工作后很少回老家,有一回骑车子去看望我爸的老战友,从邻村过的时候,猛一下影影乎乎听见好像有谁在叫我名字,就停下车子回头看,从玉米杆堆后面闪出一个女人,黑黝黝的脸,穿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子,絮絮子掉的满处都是,不过还总算是干净。胳膊上吊着个娃,仔细看才发现是她。
她开口就问,还能认识你姐不?我说咋能不认识么?你把我杀了去看我敢不认你。接着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继续,我说要去走亲戚赶时间,她的脸黯了黯,说有时间过屋里来喝茶,就低下头转身往回走。可能是因为生了娃吧,腰身已经硕大到裤子盛不下她,边走边把上衣往下拉,下衣襟已经遮不住腰。
我跷上车子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