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白
每年春天,万物复苏,百花争艳的时候,我总是想起老家门前的大梨树,和那满树雪白的梨花。
我的老家是在豫南一个四面环水的小村庄上,说是四面环水,其实只有正前方是一个大水塘,其他三面是三四米宽的围沟,左右各有一条一米宽的土路连通外界,像是护城河一样,颇有些原始部落聚居地的特点。挨着围沟并排着四套四合院,四合院前面和水塘之间,是一片宽阔平整的空地,就是各户夏秋用来打稻子、晒稻子的稻场。说是村庄,其实只是一个小庄子,一共四户人家,我家就是其中一户。
在我家稻场边接近水塘的地方有一个硕大的老梨树,枝干粗壮遒劲,树冠扩散细密,像一只巨大的伞盖一样静静地伫立在水塘边。我不知道它有多老了,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这么粗壮的,我只知道从我记事起它就是这样的,听说以前这棵树快死了,是我奶奶嫁接之后又成活的。我的奶奶喜欢在这个梨树下干活,也喜欢在树下乘凉。春天梨花开的时候,满树雪白,繁花炽烈,我的奶奶就在树下洗菜、摘菜、剥花生、补衣服,顶着那一头灰白的头发。
可是这样的场景我再也看不到了,因为我的奶奶去世7年了。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因为它可以冲淡记忆。它可以让那些原本刻骨铭心、深入心髓的东西,变得模糊,变得暗淡,甚至变得不是那么确定了。当你猛然想起,想回忆一些事情的时候,却发现它沉入了浩渺的记忆黑洞,无法再明确清晰的还原了,这很可悲,让人心痛的有些想哭。
奶奶一共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我的父亲是家里的老大,从我记事的时候,我父亲已经自立门户,和奶奶分开过了。因为离得很近,所以我小的时候几乎天天在奶奶家吃,在奶奶家玩,只有夜里睡觉才回自己家。吃饭的时候,邻居看见了会笑着说,天天在你奶这吃,真会给家里省粮食啊!我内心羞愧,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奶奶笑着说,隔锅的饭是香些。我觉得奶奶说的对,我确实觉得奶奶家的饭更好吃一些。
幼年的时光漫长而乏味,奶奶在大梨树下干活的时候,常常给我讲故事,像是女娲造人、老天爷的惩罚、牛郎织女、阴曹地府、杨家将、包青天等等,还有一个布谷鸟的传说,非常精彩,非常震撼,可是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它被时间带走了,这该死的时间。奶奶不识字,讲的故事多是口耳相传的民间传说,还有一些封建迷信的东西,有些自己记得不清了,就按照自己的理解往下讲。有很多故事和主流的传说并不一致,甚至逻辑错误、前后矛盾,但是却给我幼小的心灵打开了神奇世界的大门。我感觉这些故事那么精彩、那么瑰丽、那么让人着迷,如痴如醉。这些故事教会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真善美,什么是假恶丑,英雄让我敬仰,坏人让我憎恨,幸福的生活让我向往,神灵的惩罚让我害怕。也许就是这些打下了我整个人格和灵魂的基因,此生难改。
我们还常常玩一个猜谜语的游戏,都是一些民间流传的谜语。比如破命猜(音),破命猜(音),狗咬血布袋,谜底就是舌头;红大门,白院墙,里头住的个杨儿郎,谜底就是嘴;兄弟六七个,围着磨盘坐,为了要分家,衣服就撕破,谜底就是蒜瓣;开始奶奶出题,我答,如果我答不出来,奶奶就该诉我谜底,后来上百条谜语我全都背熟了,我就出谜面,奶奶答;猜出了我们一起欢笑,猜错了我们一起懊悔,真是开心快乐的时光啊!奶奶还教我算术、背乘法口诀,就是心算100以内的加减法,背一三得三,三三见九之类的,很快对这些东西就被我背的滚瓜烂熟了。我也不知道背这些有什么用,只是觉得有趣。直到后来,村里大人考我猜谜语、算算术,我不仅可以应口而答,还可以出个题难住他们,于是被人夸成神童,纷纷预言我日后必成大器。那时我六岁,第一次享受浮名带来的欢欣。
小的时候,感觉吃就是生命的所有。那时候特别爱吃红薯,庄稼人土地金贵,我爸妈把所有的土地都尽可能地种上高产省工的水稻和小麦,而奶奶却愿意分一些土地来种植红薯。很多农人劝说道,这么麻烦种它干啥,不如种水稻。奶奶总是笑呵呵的说,小孩爱吃。从这些作物下种开始,我就开始希冀收获的喜悦,在睡梦中能闻见红薯的香甜。奶奶会在红薯的根茎刚刚膨胀的时候,把它挖出来,在清澈的水塘里洗一洗,给我连皮吃掉,并不太甜,却清新爽脆,清新甘凉的汁水沁人心脾,真是人间美味啊!等到红薯收获的时候,奶奶会在锅里蒸满满一锅红薯,那是我大饱口福的时候,常常是大吃特吃,直到肚子胀气,几天吃不下饭。剩下的红薯放在红薯窖里,一冬都不会冻坏,隔三差五煮上一锅,就会提前喊我,中午蒸红薯,不要忘了过来吃。在我那个物资贫乏的幼年时代,红薯是我除了大米和面粉之外,唯一可以吃到的鲜见食材,给我那成年累月只认识大米和馒头的胃,带来了新鲜的刺激,也给我无聊的童年时光带来了一丝甜蜜的亮色。软糯的红薯清香、甘甜,抚慰着我的胃,抚慰着我的心。后来上中学住校,不能每天回家,奶奶总是算着我放假的日子,蒸一锅的红薯等着我回来,一直到我毕业工作后,一年也难回两趟为止。
稍微长大一点,从大人口中得知,我的奶奶年轻的时候是远近闻名能干的人,据说能够挑二百斤的担子,干活超越了一般的男劳力。几乎所有人提起我的奶奶都会赞叹道,真能干,用我们老家的方言就是是“粘闲”,“真粘闲”几乎是一个庄稼人对另一个庄稼人最高的称赞了。那时候,爷爷曾经当过生产队的队长,非常的热衷于政治,全身心地投入生产队的事务,根本顾不上家里的事,这样家里的家务和田里的农活,几乎全都落到奶奶和几个孩子身上,农活异常劳累繁重,犁田、粑地,割稻,挑担都是一个男劳力也很难承受的重活,不知道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是如何度过的,生活艰难程度可想而知。那时候的干部单纯无私,爷爷当队长不仅没有给家庭带来什么利益实惠,反而却处处吃亏。因为干部要一身则作,公而忘私,先人后己,才能服众。还有其他队里的干部干完公务还要到家里吃饭,爷爷和他们吃完之后,剩下的残羹剩菜就留给我爸他们四个小孩吃,而奶奶常常连饭也吃不上。这些都是我从大姑的零碎回忆中得知的,对于这些付出,我从未听奶奶提起过。
奶奶倒是时常回忆起年轻时的一次壮举。记不得是哪一年的初春,年轻的奶奶从娘家回来,路上有三个二流子对他调笑,或许是看她年轻,又是一个女子,占一些嘴上的便宜,想着他们三个男的,谅你一个女的也不会怎么样。其实农村是熟人社会,这村那庄都互相认识,平辈之间开开玩笑也属正常。但奶奶觉得受到了羞辱,就开始追打这个三个男的,在田野里追打几里地,把其中一个按到刚犁好的田里,痛打到求饶,并且在嘴里塞满了泥土块,这才放过,其他两个人乘机逃窜,得以逃脱。从此奶奶一战成名,名声大噪,十里八庄都知道奶奶厉害,不好惹。老年的奶奶回忆这一战时,还是充满着自信的豪情,感觉当年打得真是过瘾。我听了也是敬佩不已,觉得奶奶真是强大厉害,如果奶奶在古代,一定是个大将军。
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奶奶已经老了,已经没有年轻时的气力和风姿了,常年繁重的劳作,头发也花白了,背也驼了,尤其是有一条腿得到风湿病,走路一瘸一拐的,一到天阴的时候,疼的无法行走。可是奶奶操劳的习惯却从未改变,在我的记忆力,奶奶总是在干活,不停地干活,干完家里的活,干田里的活,干完田里的活还要去开荒,在水塘边,或者是荒坡上,挖出一小片地来,种几块芋头,撒上一把芝麻,到了秋天就会煮芋头汤和擀焦馍给我吃;也会在院子的空地里种上丝瓜,甚至在坟地边种上南瓜。这些都种完的时候,就是到地里去割野草,原来是为了喂牛、喂猪,后来猪牛都不喂了,就是晒干,当柴火烧。每到冬季,经过奶奶整个秋天的忙碌,家门口的柴火垛堆的又高又长,一直到第二年夏天还烧不完。
奶奶常常和我说大饥荒时期的事,没有饭吃,到处都有饿死的人。首先饿死的就是小孩,在水塘另一侧,下水的渠道里就经常有人扔死去的小孩,有些是初生的婴儿,还在坟头哭叫,哭声划破夜的浓黑,凄厉吓人。村里的野狗吃了死去孩子的肉,两个眼睛就开始泛着红宝石一样的血光。我吓得要死,奶奶却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奶奶说她有绝招,就是把粮食装到瓷坛里,埋在土灶烧过的柴火灰里面,上面再烧一层稻草,没有人会想到冒着烟的草灰里会有粮食。这样,等到深夜的时候,再把粮食从灰堆里扒出来,在锅里加上水,抓一把粮食,兑上米糠、麸皮和野菜,煮上一锅稀饭,把她的孩子喊起来,一人喝一碗,可管一整个白天都不饿。后来,奶奶说到这的时候,脸上还是露出得意满足的笑容,不断地强调,每个人都喝的饱饱的。奶奶的智慧救活了她的孩子。
奶奶在生活上面总是充满智慧,而又顽强。有一年的夏天,我在家里玩,听见外面有吵闹,我跑了出去,看见奶奶正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争夺一个袋子。那个男的满脸黝黑,四肢粗壮,两只手抓着袋子,腰上拴着渔网,男子想挣脱抢走袋子,奶奶死死抱住袋子,大叫着咒骂着,就是不放。我知道是这个人在偷我家鱼塘里的鱼,被奶奶发现了,袋子里就是男的偷得鱼。男子正当壮年,奶奶年过花甲,一身疾病,自然不是那人的对手,在地上被拖着走。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夏日的午后,阳光毒辣、炽烈,空气像蒸笼一样,一个暴徒拖着奶奶,在滚烫的地面上扭打,奶奶的头发乱了,衣服脏了,咒骂着,呼喊着,像一条以命相搏的老狗,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而我站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没有哭,没有喊,也没有去帮忙,我在干什么,我在想什么,我一片空白,只是心像被扎了一刀一样,憋得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年我八岁,应该是我第一次体会到痛苦和无助。后来的结果是,奶奶又一次胜利了,暴徒知难而退,奶奶夺下了鱼,也折断了两根手指。
老年的奶奶不仅有风湿疼,还有牙疼。时常疼的数天不能吃饭,自己一个人躺着梨树下哀嚎,这样能不吵到别人,也能用声音缓解疼痛。就这样一直疼着,疼到不疼为止,也没说要去找医生看看,也没人带她找医生看看。倒不是说我的父亲叔伯不孝顺,而是仿佛在农村人的思想里,牙疼就不是病,没法治,只能疼着,因为我小的时候也是时常牙疼,也没人给我治,就着这样疼着,疼到不疼为止。这真是一个很奇怪的思想,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难以理解,至今我也没有去问问父亲他们是怎么想的,问了也没有意义了,因为奶奶已经不在了。有时候我和奶奶一块牙疼,我们祖孙俩就一块躺在大梨树下,她哼一声,我啊一声,邻居走过总是笑着说,看他奶俩牙疼也一块。现在想想有点好笑,也有点想哭。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上大学了,走远了,我的牙疼竟然好了。我渐渐的忘记了牙疼的事,而奶奶的牙疼却越演越烈,腿也越来越瘸,头发已经变得雪白了,皮肤变得黝黑干瘪了,像极了春天的大梨树。可是我却不再关注奶奶的牙疼了,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比奶奶讲的故事还要精彩,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很兴奋,很急切,急不可耐地想要去看、去听、去理解、去体验、去拥有、去得到,我开始讨厌我那贫困愚昧的小村庄,和小村庄里的一切,我爱外面的世界,我的心飞了。
大学快结束的那个春天,我听说奶奶腿疼的厉害,几乎不能动弹,我非常担心,赶忙请假回去看她。等我到家的时候,我问我奶呢,家人却说在水塘边挖地,说是要种西瓜,谁也拦不住,我哭笑不得。我到水塘边的时候,奶奶一个人正顶着烈日在塘埂上,一锹一锹地翻着土,身子佝偻着,因为左腿的病痛,明显很吃力。看到我回来了,奶奶很高兴,放下手中的活和我在树下说话,奶奶告诉我,她没事,腿疼是老毛病了,十来年都是这样,疼一阵就好了。奶奶告诉我土地都在这荒着,看着可惜,种点什么不好;奶奶还告诉我有人给了他一把罂粟籽,被她种在老院子里了,到了秋天罂粟果成熟的时候,可以熬成药来止疼,非常有效。奶奶很高兴,仿佛自己的病痛就此可以消除。我知道种罂粟是违法的,可是我又怎么和奶奶说呢,这是她的希望啊,这是她和病痛抗争的利剑,我不让她种,我能怎么办呢?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帮她,我帮不了她。奶奶还带我到老院子里去看看,在老院子的墙根,罂粟已经开花,那花朵如火如荼、娇艳欲滴,那么美,那么艳,让人很难把这么美的东西和罪恶联系起来。我不愿奶奶再受病痛的折磨,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没有能力怎么办,我还没学会照顾别人,我也没能力照顾别人。
大学结束的时候,我意外地考上了临县一个乡镇的公务员。我心情复杂,甚至可以说是难过,我不愿意去农村,却又不知道该去哪,我在那个环境里生活了二十年,我恨那个恶劣的环境。可是家里人却是喜出望外,觉得我吃上了皇粮,光宗耀祖了。回老家的时候,奶奶的病痛更重了,到了走路必须拄拐的程度,有时在梨树下躺着哼哼,有时在家里床上躺着哼哼,吃了止疼的药也不见效。我问,原来种的那个东西呢,试试有没有效,家里人说,你奶奶听说你考上公务员了,就把种的罂粟全都铲掉扔了,说是她大孙子当官了,不能让人说她奶奶种大烟,不能给她大孙子丢脸。我的心揪了一下,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噩耗就在那年的冬天传来,当时我在异乡的村里走访,家里打来电话,说是奶奶去了。我的脑袋嗡的一下,悲伤一下子涌上了心头。虽然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可总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因为没听说奶奶有什么其他的重大疾病,虽然长年受牙疼和腿疼的折磨,可那毕竟不是危及生命的病啊!我赶紧请假,急急地赶回去奔丧。快到家的时候,就听见哀乐在小庄子上空盘旋,很快就看见了门口的花圈,院子里院子外站了很多人戴白头巾的人。那一刻我彷如隔世,好像是去参加一个别人的葬礼一样,只是腿开始发软,不听使唤了。我被人扶着走到堂屋,奶奶的遗体就躺在地上,面目安详,像睡着了一样,身下垫的是厚厚的稻草。父亲和叔叔在操办葬礼,大姑跪在灵前哭成了泪人,爷爷哭着说,你大孙子回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看呀!我一时间泪如泉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在灵前守了三天,一直难以相信这是事实,只是飘飞的白幡、燃烧的火盆、头上的白布都在狠狠地告诉我,这是真的。
三天的丧事很快就办完了,奶奶住进了一个崭新的土坟里,多少沧桑多少事,就这样结束了,化为尘土,无声无息。听说,奶奶去世的前一天还在地里割野草回来当柴火,早晨的时候在厨房用她割回来的柴火烧了一锅水,水烧开了,奶奶把灶口的火打灭,然后趴在灶台上,就这样去了。有人分析,这肯定是脑溢血或者心血管疾病,不然不会这么快,如果当时及时救治,应该就没事;也有人感叹,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报啊,没有受任何罪就去了,有福气啊;我想奶奶也许就是累了,想歇歇了,也或许真有前世今生也未可知啊,只希望她的来世能够安逸一些,不要这样的艰难。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很多老人都是久病而逝,子女们花钱治病,养育照料,也算是尽了子女的返哺之恩。可是我的奶奶就是这样,一生风光、顽强、热烈、智慧、坚韧、勇敢,走的时候如清风而去,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儿孙,却不给儿孙任何负担。我的父亲、叔叔们也时常感叹,奶奶走的太突然,一辈子含辛茹苦拉扯四个儿女,到最后也没尽到什么孝心。
斯人已逝,生活还要继续。我有时候会想,奶奶啊,奶奶,你为什么要走的这样急?我才刚毕业啊,我没有能力啊,你等等我,等我稍微有能力回报一点恩情呢?奶奶啊,奶奶,你为什么要走的这样急?你一直认定你的大孙子是有出息的,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向你证明我没有让你失望了;奶奶啊,奶奶,你为什么走的这样急?
甚至很久我都不能接受奶奶已经不在的事实,很多时候我觉得奶奶还在地里割草,还在大梨树下干活,还在一边烧锅一边教我猜谜语,还在蒸一大锅红薯等着我...可是这些都不可能再出现了,一想到这里,就难受的很。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是清明、春节的时候,到老宅门前大梨树下回忆回忆往事,到坟前一跪,烧少许纸钱而已。
后来,我在外地结婚生子,回老家的时间就更少了。有一次回去的时候,发现大梨树也被砍了,说是村里要扩建水塘,那颗大梨树碍事,哎,砍就砍吧,奶奶再也不需要在梨树下干活乘凉了。只是,多年过去,我还常常只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梦见那个粗壮黝黑的枝干,梦见大梨树那一树繁茂热烈的白花,奶奶就在树下,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一边干活一边和我玩着猜谜语的游戏。
可是这样的情景永远只能在梦里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