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爱别离（1）
2017-09-23 本文已影响0人
kyotohol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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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不期而遇
四月初的某个中午。
上海浦东机场。
敞亮的空间里，大屏幕上变换着各个出发地的航班信息，醒目，中文版和英文版交替出现。一对警卫模样的人站在抵达口玻璃移门的两旁。移门开开合合，用的是磨砂玻璃，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出不进。移门前面有长长的栏杆，将出来的人分成了左右两向，同时把前来接机的人隔在栏后，以免堵塞通道。
浦东机场
看起来，这是风平浪静的一天。至少，没有大批粉丝的出现，说明没有大明星要光临。机场秩序井然。
安芷妍推着行李，熟门熟路地从这扇移门后走出。她的目光根本没有向接机的人群扫上一眼，因为一定没有人会来接她——当时的通讯因受损而不稳定，她一直和父母发的都是报平安的信息，也不知道哪些他们看到了而哪些不，但从她收到的反馈信息来看，他们好歹是知道了她仍平安。至于航班信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和家里汇报，只是模糊地说了就在这几天的时间范围内，并明确告诉父母，会自己回家来，千万不必等候。
所以，直接去门口，打一辆出租车吧。
“小言！”突然有一声，似乎是在叫她的名字，安芷妍脚步一滞。起初，父母、亲友都叫她“小妍”。后来她自作主张改“妍”为“言”，反正也是同音，无人有异议。这声音略微有些耳熟，但是她完全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到过。此时，机场的广播声传遍一楼大厅，自己乘坐的航班抵达的消息被反复放送。芷妍推着行李继续前行——应该是幻听，也可能是在喊别人，就别自作多情了。
“小言，是你吗？”这声音却又响起了一遍，比刚才的一声更近更清晰，应该是不是幻听。难道真是有人在这里接机？芷妍停步转身看去，猝不及防被人扳过身去：“小言，小言，真是你！”
声音，面庞，……是他。怪不得刚才有熟悉的感觉——曾经有过短暂的朝夕相处，曾因她的痴迷而被镌刻进芷妍的脑海。现在这声音里和面庞上却写满了喜悦，和她的平淡无波相较形成了鲜明对比。
没等她回应，他便将怔怔的她径直搂入了自己的怀里。芷妍听得见他在自己耳边的喃语：“太好了！你没事，你回来了！”
他身形高挑，芷妍只是抬头任由他抱着，右手依然抓着行李车的推杆，左手也没有伸出来回抱他的意思，仿佛是在神游天外。
见她良久不发一言，这位面容英俊、气质不凡的男子才松开了她。双手扶住她的肩，低头探寻地看向她的眼：“小言，小言？还记得吗？我是卢知寒。”
安芷妍此刻才像刚刚回过神来一样挤出笑脸：“我知道。大叔，好久不见。” 我当然记得你，或许，在你的印象里，我们还算得上朋友。芷妍在他目光注视下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点：“你不是在北京工作吗？怎么会在这儿？”她探头看看他的周围：“你在等人？”
“现在我在上海开了公司，出现在浦东的机会也不少。”他不由分说，推起芷妍的行李：“我正要回去。走，我送你。”
正是人间四月天。浓郁的春意，各种色彩，汇成空气中无声的交响乐。
此时的上海，依然是人群熙来攘往，但却是一年中最好的光景。万紫千红，阳光明媚而温和。
“大叔，先送你回家吧。”
“哦，不用。我上周才来的上海，没有租房子，现在天天睡在公司里。先送你回去吧。”
“噢，那麻烦您到银桂公寓。”
“银桂公寓？好嘞。”
“那是你父母家？”卢知寒侧过头，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安芷妍。
窗外的风景，杂糅着细碎的阳光，散落在她依然青春美好的脸庞上。安芷妍此刻闻声侧过头来看向他，摇了摇头：“不是，是我的住处。我回来之前联系好的房子。拜托妈妈来帮我看过的。”
“哦，原来是这样。”卢知寒笑了一笑。眉目舒展，似是有心安的意味。也不再说什么，也侧过头去看自己那侧的风景，不再开腔。安芷妍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平和如同车窗外的四月温和煦日，任光影在自己洁白的脸颊上或快或慢地跑过。
银桂公寓，一个蛮老的小区了。这姑娘大概是刚回国工作的白领吧。
一个红绿灯前，出租车司机看向后视镜：小伙子还蛮帅的。但感觉上似乎比旁边的小姑娘成熟很多。他煞有介事地调整了一下后视镜角度，掩盖自己在观察他们的这个行为。等等，这姑娘刚才叫这小伙子什么？好像是“大叔”。难不成他们其实是叔侄关系？他还以为他们是情侣关系呢，毕竟看男孩子为小姑娘搬行李，显得很温柔体贴。以现在车厢内的沉默来看，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儿。罢罢，大概现在有教养的男孩子，会对谁都很温柔的吧。
红灯，倒计时。司机老伯换回了前进挡，遏制了自己又要飘飞的想象力：管他们是谁呢！和老子没关系！转而又想起了自己那闹离婚闹到家里鸡犬不宁的女儿和女婿，偷瞄了一眼后座安静的男女：他们哪天能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谈，我和我那口子也就能放一半的心了！想到这儿，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小言？”
“嗯？”
“……没事。想问什么的，突然忘了。”
“哦。”
“小言……”
“嗯？”
“这两年在日本，过得好吗？”
“挺好的，一切顺利。”
“京……你当时所在的城市，现在的情况还好吗？”
“不好，有些损毁了。”
“你还会回去吗？”
“研究生学位拿到了，我的签证也到期了。不会回去了。”
这样，悄无声息地终结了话题。
出租车在银桂公寓外将他们放下。
“小言，你住几单元？我送你上去吧？”两人并肩走进小区，卢知寒提着芷妍的行李，问道。
“这边，5单元。”
行到单元大门前，芷妍回过身来，停住脚步：“大叔，送我到这里就好了。这些行李，我一个人能搬上去的。”
“这里没有电梯，还是我帮你扛上去。”卢知寒看看眼前的老式公寓，有些坚持地说。
“别对我那么没有信心嘛！”安芷妍扬起笑脸。“给我吧。这两年，我已经修炼出来了。大叔，你放心吧。”一边说，一边从卢知寒手里抢过行李。
再坚持大概就要变成固执和动机不纯了，看来是没什么希望去看看她租住的地方了。卢知寒不着痕迹地松了手上的力道，任行李被抢走：“好吧。楼上的钥匙呢，拿出来了吗？”
“在这里。妈妈帮我寄过来了。”她从外套的口袋里取出一个被折叠小了的信封。说完后，语气又变得郑重：“本来应该请您去楼上坐坐的。但我现在不知道屋子里的情况怎么样。所以，收拾好了再请您来做客。”
“别用‘您’这个字，让我有一种升级成‘大伯’的错觉。”卢知寒伸手揉了揉芷妍的头发。“那我先回公司了。你慢慢收拾。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打我电话就好。”他顿了顿。
“谢谢，大叔再见。”
卢知寒走出十几步，突然转过身来想看看芷妍上楼了没有，却看见刚才两人站立的地方已无人影。
自己把那么重的行李扛上去了？看来，真是在日本，修炼成女汉子了。……不对，还在北京的时候，她就是那种很坚强独立的女孩儿。
他们，整整两年没有见了。
他设想过很多种他们重逢的场景，但命运却偏偏选择了他没想到的一种——但无论如何，她都俏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了，这对他而言，已是莫大的感动，尽管他自己觉得表现得若无其事。
她变得精致美丽了。虽然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憔悴，还容易走神。但不妨碍知寒看见她悄然蜕变之后的结果。
刚才在来的路上，有一个瞬间，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风景，而他，情不自禁地盯着明媚的她。比起曾经的素面朝天，现在她脸上有极浅的妆容，近乎透明，似有还无。唇上涂了唇彩，仿佛是他童年记忆里冰糖葫芦表面鲜亮的光泽。
直到她感知到了他灼热的目光，怀着疑惑和探询转过头来。他才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望向窗外。
卢知寒走出小区，在门口招手打了一辆车坐了上去。
“小伙子，又是你啊。送完那个女孩子啦。”刚坐稳，就听见前排的司机师傅那么问道。卢知寒抬头一看，正是刚才送他们来银桂公寓的那位，想来是现在没什么人打车，他们下车后他就没有接到新的生意，便一直在这儿附近转悠。
卢知寒含糊应了一声，未置可否。然后道：“师傅，麻烦到新宇大酒店对面，ABC写字楼。”
几百米开外油门被踩下的一瞬间，银桂公寓5单元202室的门也“咔哒”一声，开了。
随着门被推开，屋内的未知缓缓消失。所有的一切都是整洁而素雅的，看得出精心打扫过的痕迹。沙发边上的小茶几上压着一张字条：欢迎归来。字迹不算好看，但内容着实让人觉得温暖。
安芷妍将字条放回原处，全身轻松地倒在松软的沙发上。
终于回来了。
睡惯了榻榻米，沙发益觉软得不可思议；住惯了狭小的和室，现在在这间普通的出租房里实在已觉得是天堂了。芷妍舒展手脚，闭上眼睛，安心得几乎要睡过去。
然而一闭眼，眼前便是卢知寒轻扬唇角微笑的样子，伴着钢琴声的余韵，挥之不去。
最后，芷妍还是选择睁着眼，怔怔地望向惨白色的天花板：卢知寒，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