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甲鱼

王甲鱼

/一/

王甲鱼的座位在教室第一排。

“像你这种不自觉的人就得放在第一排好好儿盯着。要不然嘛就睡大觉，要不然嘛就使劲玩，根本不听老师讲，回到家就白费功夫磨时间，都初三了还不会学——你给我坐起来！”班主任喊道。

王甲鱼坐起来了一下，又趴了下去。

/二/

李野鸡的座位在教室第一排，王甲鱼的旁边。

“王甲鱼，你看看你同桌，多跟她学学。人家每天晚上作业九点多就写完了，完了以后就复习，不然哪里来的好成绩？这叫会学习。”班主任说。

李野鸡小心翼翼地叹了口气，叹到一半又憋了回去。

/三/

班主任立下的规矩：每天晚上所有人写完作业后让家长签字，拍张照，发家长群里，十一点以前必须写完。

“报告老师，今日49人已发作业，王甲鱼同学未发作业。”十一点零一分，负责统计的家长在群里进行汇报。王甲鱼早已习惯。

“我就说吧，一点长进都没有，写作业还是那么慢。作业有那么多吗？”这是班主任长期使用的一句话，也是王甲鱼长期被迫接受的一句话。

“你们看啊，我给你们形容一下王甲鱼是怎么写作业的。”班主任笑道，“回到家，啊，我先喝口水吧，拿着水杯就开始在家乱转了。”教室里飘起一片笑声。

“转着转着该吃饭了，一边吃饭一边玩。好不容易把饭吃完了吧，哎呀肚子好胀我先去蹲个厕所。”笑。

“好不容易坐下写作业，一会儿妈妈我要喝水，一会儿爸爸我吃个苹果，一会儿李野鸡要借我的书在哪儿呢我得找找。”笑。

“找着找着翻到一本小说，就拿着看起来了，一看几个小时，等你回过神来啊，已经十一点啦！”笑。

“时间就是这样被你一点一点磨掉的。我为什么把你调给李野鸡？就是想让你看看别人是怎么学的，人家是怎么做到不管在自习课还是家里都抓紧时间的，人家是怎么做到九点写完作业的。不要让我失望，我要你们全班考上一中，一个人都不能掉队。”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说。

王甲鱼抬头看了一眼班主任，又扭头瞥了一眼李野鸡。

我当然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王甲鱼心想。

/四/

晚上九点一刻，李野鸡准备开始写化学卷子。

“准备拍照吧，你们班有二十多个人发了。”李野鸡的妈妈说。

李野鸡叹气：“烦人，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恐怕要到中考了吧。”

李野鸡想到了王甲鱼：“我不想发了。我们再为难也是撒谎，王甲鱼是对的。”

“那不然也学他？什么时候写完就什么时候发？”

李野鸡又叹气：“唉，不行。”她坐直了说，“我要是学他，会死得更惨，王甲鱼也要遭殃。”

“发吗？”

“发吧。”

/五/

李野鸡打算找王甲鱼聊聊。

“我知道你们都是没写完就发。根本写不完啊，大家不都这样嘛。”王甲鱼笑嘻嘻地说。

“可是你不是这样。”

“我们不撒谎。我爸妈供我来读书，不是为了教我撒谎。”

“我想要学你。”

“随你便啦。不过我想还是算了吧，李学霸你是好学生哈哈哈。”

“可是老师早晚得知道啊，几乎所有同学和家长都在骗她。”

“我看没用，你小心点，她那臭脾气。”王甲鱼笑起来。

/六/

当天晚上，李野鸡10:13发作业。

第二天，李野鸡10:33发作业。

第三天，李野鸡10:53发作业。

李野鸡小心翼翼地尝试。但班主任还是发现了，她不可能发现不了好学生的动作。

“李野鸡，我可告诉你，我把王甲鱼调给你，是让你影响他，不是叫他影响你！我相信你没浪费时间，我也知道你有自己的复习计划，但是我希望你发完作业再复习，而不是一边写作业一边复习，我需要你带头。前段时间你第二十多个发作业我也没说什么，对吧？我带的班上的学生从来都是九点左右就写完作业，不要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叫大家觉得你不努力了！我当了二十年老师，有什么没经历过的？从今天开始，你们全部给我乖乖地十点以前发作业，敢晚一分钟试试！”第四天，班主任发了火。

李野鸡一肚子委屈没处说。她根本没时间复习。她只是想要说明一个真相，却发现根本没有办法说。

经验啊！

/七/

王甲鱼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没有同桌。原因是他不思进取还影响他人学习。

李野鸡的座位在教室第一排。年级第二的男生是她的同桌。

王甲鱼已经不发作业了，不管多晚写完。不过，中考也快到了。

李野鸡还在发作业，仍旧是第二十几个。还好，中考终于快到了。

/八/

不出意外，李野鸡依旧是年级第一，考入一中。她不是唯一一个。

不出意外，王甲鱼依旧是班级最末，考入二中。他不是唯一一个。

毕业典礼上，王甲鱼笑嘻嘻地和同学开玩笑：“到了二中一起住校啊，我磨牙放屁打呼噜，谁和我住一起啊？”没人理他，他依然很高兴。

王甲鱼还是那个王甲鱼。

但李野鸡还是那个李野鸡吗？

不知道。

我只知道，九月份初一年级的新班级里，一定还有一个李野鸡，却不一定还有一个王甲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