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晴记】二月情人
我曾以为会和你厮守终生的。
这个愿望如同那些摘星捞月的愿望一样,终不可及。
我与你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很多年前,而那次见面与再上一次又已然隔了许多年。
你穿着最普通的白色T恤,在夜色中甫一出现我便认了出来。你说你变了很多,变了很多是真的,但我仍可以一眼将你认出也是真的。无论正面背面或侧面,无论年轻或年老。就像冥冥中有一束光,于人海中聚焦在你身上,那么亮。
那些年,我总是会重复做一个梦,在青石深巷中,你穿着白色T恤骑车经过,我呼喊你,你却未闻。我去追赶,周围却升起帷幔,拦住去路。
这是个梦魇。
有时候会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我曾单薄地躺在病床上,看到自己伸出床单外的惨白的脚,枯败成秋之落叶。我写给你的信,你从未回复,尽管我知道它们已经静静躺在你的邮箱。
我其实更喜欢手写的信,在最初的时候,我们写过很多这样的信,然后等待回音。等待是一种温柔情绪,过程中总有希望。
直到最后一封信的到来,其后,杳无音讯。
我将那些旧日信件放入盒中,盖棺。后来搬过几次家,便寻不到了,也没有刻意去寻,即便寻到,那些字在重见天日的那刻也就成灰了吧。
暴烈与静谧,究竟哪个是生,那个是死?
那些笔触,从热烈走向暴烈,最终归于静谧,像电闪雷鸣了几个春秋后,又落了一个冬季的雪,天地都老了。
收拾旧物的时候,碎了一只玻璃瓶,有幸运星掉出来,是曾经没有送出的礼物,写上字,折起来,把心事也折了起来。
把自己都折起来的时候,人前人后便是不一样的,白日和夜晚也是不一样的。
天黑以后慢慢地走,走向隐秘寂静的林间,却不像白日那般惧怕,所以可以卸下自己的壳,沐一沐月光,翻一翻往事。
往事也不算多,薄薄一本,因许久未晒都生了霉斑,岁月一久,连文字也会成灰。
我终于学会不去追究真相,真相往往可怖可笑可怜可恨,写不进往事的读本,不能欢欣如归。
所以,我再见你的时候,不谈过去,不谈现在,不谈将来。我与你坐在一起食饭,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渐行渐远。
回程的时候,你说起下次来京定要提前告知,又问大约何时。
我笑说不知呢,也许几月、几年,抑或几十年,到了你我都垂老的时候。
真的到了那时,又何必见面。鬓发尽白,眼花耳背,皮肤干裂成屑,一路走一路掉,然后只好说告别。
一起老去,却又不能偕老。所以那个样子,只想告别,不想再见呢。
我忆起一部剧的结尾,老去的男主人公独自撑一叶扁舟,顺水流而下,月光洒满溪面,温柔而清凉。
总有那么一天,记忆与想念会变得很轻很轻,轻到甚至留心不到它们已然消失,像整座秋山的落叶被吹散,余生亦无需再寻找依靠。
我想,我不会再见你了,在这个充满悲欢的二月。
(ps. 此文仅为2021年情人节的碎片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