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远方回
有朋自远方回
焦小桥
有朋自远方回
“姝要回来了!”大半夜,姝的爸爸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给彤打电话。当时彤刚睡着。孩子惊醒了,哭。折腾一阵儿,鸡都叫了。彤也兴奋,姝是她儿时玩伴,最好的朋友,好到亲如姐妹。
第二天,姝的爸爸亲自来彤家,激动的语无伦次。姝是家族里唯一念大学并且出国的。十年未归,七大姑八大姨,都想得慌。挨家凑了些钱,精心筹划迎接殊的归来。
那天晚上,在宾馆,一大家子人围着丰盛的酒菜,安静的出奇,彤被一种怪怪的气氛包裹着,感到压抑不自在。只有她俩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小时候那股亲热劲儿找不到了。
清冷的晚餐匆匆结束,姝要休息。 本想叙旧,可姝第二天就走了。
姝的爸爸来找彤,满脸愧疚,欲言又止。掏出一张美分,无奈地说:“留个纪念吧!”我们老俩口多亏有你照顾。”“那些年你一直在帮姝,我们都记得……”
彤这才想起,姝从美国给姝带回几粒糖豆,孩子含在嘴里,血红血红的,吓得彤给扔掉了。
彤没考上大学,学会刻字的手艺,支个摊儿谋生。姝家困难,彤每月给姝邮点生活费,自己都不舍得花。
有次,姝被车撞伤手术,彤连夜赶去。医院缺少血桨,彤输了好多血。加上旅途奔波,昏厥过去。醒来,姝眼睛红红的。
“上辈子我们便是姐妹,太神奇了,竟然都是稀少的熊猫血呀!”彤能救急,打心眼里高兴。
“是一条河里的鱼儿,永远在一起游。”姝紧紧握着彤的手。
“有学问的说话就是不一样。”彤羡慕地看着姝。然后相拥笑成一团花儿。
彤嫌自己笨,若能跟姝一起读大学就完美了。后来,姝出国,更为她高兴,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姝父母做点事儿。
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河中的鱼儿都自由自在畅游,彼此不需求什么,在一起快乐就行呀!姝游到海里,看到的是礁石、珊瑚、轮船,然后变成鲸、鲨,小鱼儿当然搞不懂大鱼儿的世界。
这次姝回来,彤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心里就这么想。
秋天时,姝的大姑,开着农用三轮,专程给彤送来一车新鲜山货,她是典型的东北娘们,口无遮拦说起姝回老家的事儿。
彤下了飞机,到批发市场买两筐廉价水果,分好,装上塑料袋,各家一包。那些歪瓜劣枣,咱农村连猪都不稀罕吃,不嫌臊得慌。她奶奶为给她凑钱买去美国飞机票,把老母猪都卖了。就算从国外带回根羽毛,也算礼轻情意重吧!咱生活也过得去,并不稀罕什么,就是觉得她哪儿有些不对劲儿。
我们特意杀头大山羊,姝喝得甭提有多高兴了。 想不通的是,她嫌县城自家平房条件不好,就一宿,跟爸妈唠到天亮不行吗?偏要住宾馆。我们给订了套间,价格吓人呀!她看了一眼,说洗浴设备脏,坚决不住。可过了退房时间,只能付全款,我们又花钱订了间她满意的。
这也罢了,她嫌我们说话声音大,光脚丫子、扯嗓子说话,没教养没素质,那天吃饭大家心里别扭,都没心情就冷了场。听说,美国那儿孩子到了十八岁就自谋生路,难道父母、亲人都不认了?她二十八时,还靠家人供呢!
姝也不容易,她去美国重新读完大学,才找到工作,可能遇到难心事了,彤不停地替姝辩解。
唉!环境变了,观念也会改变。朴实的姝家人做错了?古人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乐,是啥意思?“彤心里犯嘀咕,怪只能怪自己没文化,搞不懂。
后来姝叫她妈妈去美国给她带孩子,彤依旧去关照姝的爸爸,不去了,自己反倒不好意思。
和姝一起手拉手上学,互相扎辫子换花头绳,甚至在一个碗里抢饭吃,一个被窝睡觉……那么多美好甜蜜的时光呢!
又过五年,姝爸爸说:“姝和她妈一起回国,给我二人合在一天过生日。”
和姝一直没有联络,但彤还是拿了一大红包给二老祝寿,姝的七大姑八大姨集体上阵,杀鸡炖鱼包饺子擀寿面,摆了几大桌,彤和他们热热闹闹吃的很嗨。
姝妈妈说:“给姝带大孩子,又给其它华人带,每月挣一万元呢,寄回来家里买了一栋楼,准备再赚点养老,可姝偏把我送回来。”
姝的爸妈端酒杯敬彤:“你比女儿还亲!”说的彤很羞愧,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怎么不见姝?彤疑惑。谁都不提姝,彤忍着,没问。
下午彤接到一同学电话:“姝回来了,我们一直在一起,晚上还聚呢!不见不散呦!”“我已经去了,晚上我有事儿。”彤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说谎。
晚上,彤又接到电话:“同学就差你了,快点呀!让姝和你讲话。”“彤,不给点面子?”姝的声音,蹩脚的中文浓重的鼻音。
华丽考究的包间,灯光璀璨,张张喝红的脸……姝优雅高傲地耸肩扬眉谈笑风生,大家仰慕地迎合点头。
彤有些恍惚,都是有头有脸的高中同学……彤不停地冒汗,不自在。她呆呆地看姝的嘴一直在动,不知所云。
鱼的记忆仅有几秒,鲸或鲨经历巨浪险滩,不会记得沙石苔藓,连几秒的记忆都没有?那次,姝拿来一大肉包子,两人分享,连渣儿都捡吃了,那股香香的味儿怎么也忘不掉,味道是刻在心里的记忆吗?彤胡思乱想,没人看她在意她。
她悄悄离开座位,歉意地挥挥手,嗓眼里冒出她会的一句鸟语,“拜拜!”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