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

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阿娣想送儿子明子进考场。知道此举纯属多余，为避免儿子紧张也就没惊动他。

清晨出门竟然感觉有些凉意，太阳晃着金灿灿的光，照在身上还不能感觉灼热，六点二十分的街道还很清冷。估摸着时辰，阿娣慢慢踩着单车计划七点钟到达学校。

阿娣是十天前请假回家陪明子高考的，明子的高中时期，她没陪过，看别人家的孩子都有人陪读，她便觉得内疚，可她家的情况正如如网络的流行语“放下砖头时，我无法养活你”。好在明子还算懂事，虽说学习成绩不是很理想，却也算是顺顺利利地度过了他的三年高中生活，到了关键时刻，她觉得还是应该为孩子呐喊助威。 

老街口的那家早餐店因时间尚早还没有多少人，一对中年夫妇拎了一大包吃食从店里出来，坐上摩托车匆匆离开，看他们行驶的方向似乎是明子学校的方向，大概也是家中有孩子参加高考，起大早给孩子送吃的。

阿娣寻思着要不要也给孩子带点去，但想到事先没有打招呼，还不知明子能不能出来见她，再说也担心给孩子乱吃东西会让他的肠道出问题，于是便打算买杯豆浆。

恍惚间，她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竹林路。离开家乡太久了，许多新开发的街道她都不熟悉，更不清楚哪里有豆浆卖。走回头路又不情愿，因为出门前老母亲在身后念念叨叨的，让诸多神仙菩萨跟着她去找明子，让他们保佑明子顺利挤过这座独朩桥。阿娣想，若带着诸神乱窜，万一他们不耐烦岂不辜负老母亲的苦心。                 

原以为自己来得早，没料到还没到学校门口，远远地就见门口已经黑鸦鸦站满了人。学校的大闸门紧闭着，许多想方设法想进校门的家长被保安无情地拒绝，有几位试图硬闯，也被众多保安推架出来。

站在门口的家长大多来自下面乡镇，一大早赶过来，只为在考试前给孩子一句叮咛一丝鼓励。

“我是前天送小孩过来的，今天一大早开车赶过来指望能在考前见他一面，谁想一进校门再见他就难。打电话关机，门卫又不让进，没办法与他联系。”这是一位从百里之外赶过来的家长，手里还拎着一大包吃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疲惫。

“唉，这里不让进，电话又联系不上，真是急死人！我那孩子也傻，就不知道过来瞧瞧。”一位想挤进校门却让保安挡回的家长沮丧地低下头，眼眶都红了。

“都且放宽心。其实我们站在这里也只是尽尽心意，一点用处都没有。”认识的不认识的此时此地都成了朋友，大家相互安慰着排解心中的焦虑与不安。

远远地一个男孩跑了过来，站在前面的家长面面相觑，“谁家的孩子？”

“我在这儿呢！”一位手里拎着大包吃食，矮矮胖胖的妇女迫不及待地招手，大家连忙让出位置，让她到前面隔着栏杆与男孩见面。

“怎么样？昨晚睡得可好？早饭吃了么？”那女人连珠炮似地问着，一面将那包吃食从栏杆间隙塞过去，男孩皱着眉笑着看着他的母亲。

“不紧张吧？”她又伸过手去拉着孩子的手，男孩依然咧嘴难堪地笑笑，却没有答话。

“不紧张啊，考试冷静点灵活一点，知道吗？”女人絮絮叨叨地叮咛着，最后终于拍了拍男孩的手臂道：“快去吃饭吧，吃饱了好考试。”

男孩如获大赦般刚要离去，旁边就有人问他是否认识某某，大约是想让男孩帮她找人，见那男孩茫然摇头很是失望。男孩的母亲便安慰她，给她出主意，让她打电话联系别的孩子，好让别的孩子帮她找。

陆续有孩子过来，但明子始终没有露面，他的电话也是无法接通。已经七点了，阿娣的心开始着急起来，因为她的头顶上还有诸多神仙菩萨，她得将他们引荐给明子，让他们护佑他，但那孩子始终不曾露面。                       

七点二十分，送学生到考点的车开始出发了。每辆车前都挂有一幅红色标语，阿娣最喜欢的还是李白的那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她希望她的明子能长风破浪胜利抵达彼岸。

车一辆接着一辆缓缓地驶出校门，守候在门口的家长潮水般让出一条通道，看见孩子的便欢呼雀跃，没见着的仍翘首观望。看着这场景，阿娣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说不清是被别人感动还是被自己感动，感觉这场国考，应试的不仅仅只有孩子还有家长。

阿娣噙着泪离开人群，站到稍远的拐弯处，她知道汽车拐弯时会减速，这样即使她没见到明子，明子或许能看见自己。

菩萨！神仙！看到明子就跟他走吧！保佑他顺利过关！阿娣祈祷着，眼睛盯着每辆驶过去的车窗。终于，在一辆绿色车窗里她看见了明子！他正笑嘻嘻地朝着她挥手。

“神仙！菩萨！那便是我儿子！保佑他吧！”阿娣默祷着，含着泪，笑着给儿子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她跟着车小跑了几步，但车还是慢慢地驶出了她的视线。

菩萨保佑！上帝保佑！从来没有鬼神信仰的阿娣，到了这样的时刻不管是哪路神仙都想求了。她觉得可笑，心中却又希望这临时抱佛脚的举动真的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