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酒》第八章 不度苍生不成佛
《苦酒》第八章 不度苍生不成佛
“大哥！这死秃驴包袱里半个子都没有，咱们白忙活一趟了！真他娘的晦气！”李老三啐了口浓痰，攥着手里的钢刀恶狠狠的说道。身旁散落着已经打开的包袱，包袱空空荡荡，只有一身干净的僧服和几本佛经。
今天下山的时候，李老三满想着能遇到两三个过路的土财主，抢上个几百两，然后下山过几天的神仙日子，他们这生意好几天也开不了张，一开张就能够他们潇洒一阵子。
一想起自己在山下窑子里的好些天都没见的老相好，李老三就浑身痒痒，今天要是能碰上几个过路的美娇娘就好了，就算是大哥吃肉，喝口汤也行啊！
可是他们在山路上等了大半天，别说财主和美娇娘了，连个鬼影都没有，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要是黑了天，哪会有人再上山，今天一天可就算是白等了。
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就在李老三他们等的不耐烦的时候，竟然有一个和尚慢慢悠悠的上了山。
这和尚身上洗的发白的僧衣很是干净。李老三一眼就盯上了他，和尚倒是不显眼。他们这伙啸聚山林的悍匪虽说杀人成性，无恶不做，可是也不是饥不择食。和尚道士这样的出家人一般都没什么油水的，抢他们也没什么意思。
可是这个和尚手上那串佛珠，实在是太晃眼睛了。有水晶，琉璃，黄金，还有许多李老三叫不出名字的东西，串在一起，光彩夺目。就只是这一串佛珠上的黄金，拿到当铺最少也能值个几百两。
李老三打了个眼色给他们这伙人的大哥——汪小雨。汪小雨，这名字听上去应该是个清秀书生，可谁能想到这是个长着络腮胡子，三角眼，满脸横肉的矮胖子。不过汪小雨着实是个狠人，一个人单枪匹马来到这座山寨聚拢了一批亡命流民，占了这座山。
在片土地上，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这因为嘲笑他的这个名字而命丧黄泉的人已数不胜数，他有一个更符合他的外号“血魔大斧”，手中那一双大斧血债累累，杀人无数。
得到了汪小雨默许以后，李老三手持单刀，大喝一声就从路旁跳了出来，一脚就将和尚踹翻在地。
和尚被踹倒以后竟一点都没反抗，任凭他们将自己绑在了树上，好像绑的根本不是自己一般。
“他妈的，走眼了！这他妈是个穷和尚啊！”汪小雨看了看李老三抖开的包袱，没想到，这和尚包袱里竟然一个大子都没有，这让他很是恼怒。
“死秃驴，说，你把银子放哪了？”汪小雨喝骂一声，手中两把大斧闪着瘆人的寒光！
“这位大王说笑了，贫僧乃是出家之人，云游天下，靠化缘为生，又怎会随身带那等黄白之物呢？”和尚依旧是笑着说道，即是是汪雨如此辱骂于他也丝毫不见他动怒。
“大哥，别跟他废话，一刀剁了他，他那串珠子不错，咱拿山下去当了应该能值不少钱！够咱们快活几天的了。”李老三恶狠狠的说着便拿着刀走了过来。
“手中珠子可以给你们，可否放贫僧一命？”和尚的脸上乐呵呵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汪小雨看着他的脸，心里有些发毛，这和尚不会是失心疯了吧，不过管他呢，李老三说的对，整死再说。
“放你？落到我手里，还想活？”汪小雨狞笑着说道：“和尚！老实告诉你，你要是现在求求我，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送你上西天，见他娘的佛祖，要是老子不高兴，就把你剁成肉泥，扔在山里喂狗吃！”
“善哉，善哉，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和尚劝说道。
“哈哈，你说这话老子听着耳熟。有个老和尚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你猜他是怎么死的？”汪小雨狂笑着，露出惨白的牙齿表情都开始扭曲：“他们一行五六个和尚，那个老和尚絮絮叨叨个没完，就说你刚才说的这话什么回头是岸。我把其他人手指一根一根的剁掉，又掰开他的嘴塞了进去，然后是耳朵眼睛，让他亲口尝了尝他那些弟子的味道，你们这群秃驴，不是不骂人吗，最后他骂的那叫一个难听啊！他那个样子，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好玩呢！”
一阵哄笑，听到汪小雨说着光辉事迹，他身后的一帮匪徒不由得说笑起来。再他们看来，这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在他们眼里，人已不再是人，只是个供他们玩乐取笑的东西。
那和尚听完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不悲不喜：“阿弥陀佛！杀人取乐，如此看来，尔等已经无法回头了，贫僧只能超度尔等了。”
“哈哈，超度！你问问佛祖敢不敢收我！我先超度超度你吧！”汪小雨手中的一双大斧闪着瘆人的寒光，狞笑的脸显得十分狰狞可怖。
“既然你们回不了头，那我就只好送各位到地藏菩萨那里聆听教诲了！”话音未落和尚被绑的双手缓缓合十，身上的绳子，竟然尽数断裂。那可是用猪油浸过的有婴儿手臂粗细的麻绳啊，就算是头牛都不一定能挣开。
汪小雨看着缓缓站起身的和尚，冷笑一声，还碰上个练过的和尚，这几天没动手了，正好松松筋骨。
“给我砍了他！”
汪小雨一声令下，手下几十个手持钢刀的喽啰便冲了上来，将和尚团团围住。
李老三身旁的一个身材矮小的人首当其冲，手中单刀朝着和尚那明亮的脑袋就砍了过去。
而那和尚身形微微一侧，就躲过了这凶狠的一刀，左手持佛珠立在胸前，右手翻起一掌就打在了那人的脑袋上。
那人被这一掌打的退后了几步，还没等他站稳。突然，他的脑袋就一下炸裂开来，血浆激射溅了周围人一脸，他的脑袋好似一个熟透了的西瓜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脑浆鲜血流的满地都是。
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点子扎手，并肩子上！”李老三率先从眼前做梦般的一幕反应了过来。一声大喝，几十名杀人如麻的恶徒，攥着明晃晃的钢刀，怪叫着一同朝和尚杀来。
和尚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不悲不喜的神情，干净的僧袍之上连一点血迹都没粘上单手持佛珠念道：“我佛慈悲！”
话音落处，身形闪动，直接窜入了人群之中，宽大的僧袍舞动，如同一只蝴蝶，几十柄钢刀，竟连他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他们这伙人除了大哥“血魔斧”汪小雨以外，都没有什么高明的武功。可是确是个个手头上都有几条命的人，杀人多了自然经验也就丰富，再加上身上戾气极重，群战之下，一般的江湖人还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李老三是旧走江湖的老油子，一看到和尚轻轻一掌就要了人的命，就知道这和尚不是他能对付的，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和尚出手竟如此狠辣，没有多余的手法，只有一掌挥出，那看似普普通通的肉掌，好像成了催命的符隶，准确无误的打在人的脑袋上，然后就能看到迸溅的鲜血和脑浆，就像是在开染房，红的白的流的满地都是，饶是李老三如此心狠手辣也忍不住作呕。
眼见命丧和尚手中的人数越来越多，汪小雨有些坐不住了，一声大喝，拎着两把大斧就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都给我让开，我他妈剁了这死秃驴！”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没有一个人敢再上前一步，场中的和尚身旁横七竖八的满地躺的全是尸体，可和尚依旧是那般风轻云淡，就连他的僧衣都是那般干净，一点血迹都未曾染上。
汪小雨大喝一声之后，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手中大斧高高举起就朝着和尚当头剁下。
汪小雨的这一斧势大力沉，又快又狠，瞬间锋锐的斧刃带着汹涌的血气就到了和尚的面前。这斧子很普通不过是精钢所铸，可是在经过了无数人血洗礼，已经变得无比锋锐，杀气十足。
“阿弥陀佛，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和尚并未理会冲上来的汪小雨，环顾了一眼，四周毙命于自己掌下的满地尸体，脸上闪过一丝悲悯，竟然双手合十念起了往生咒。
可是汪小雨并未像他说的那样将和尚的头剁下，和尚亮晶晶的脑袋微微一侧，就躲过了开山断水的一斧。
汪小雨一斧未果，怪叫一声又是一斧劈下。他虽说身形矮胖，但身法却极为灵活，这一手《破风斧》已沉浸多年，即使是武功高于他的人，只要让他成功将第一斧施展开来，那一百零八手破风斧便会连绵不绝，斧一斧快似一斧，斧斧破风，就算是武功强他数倍也会被他生生的耗尽气力。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和尚依旧双手合十，念着往生咒。
平常一斧就能送人归西的血魔大斧汪小雨，一连十几招过去了，却连和尚的衣角都没沾上。
“枳多迦利，娑婆诃……”往生咒并不长，汪小雨将一百零八手破风斧使尽之时，和尚已经念了整整三遍。
“阿弥陀佛~”将最后一遍往生咒颂完，和尚长长的暄了一声佛号，闭上了双目。
“啊！”汪小雨看着如同老僧入定般的和尚，他的怒火已经到了顶点，一斧犹如狂风横扫而出。
可这次和尚并没有躲，就在那柄大斧快要砍到他的脖颈之时，他的右手突然抬起，捏住了锋锐的斧刃，催山倒海的一斧，在他手中戛然而止。
论力气，汪小雨从不觉得谁能有他大，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将这两柄几十斤重的大斧抡动如飞，可是现在被和尚捏住的斧子好像生了根，使尽了全身力气连丝毫都动不了。
汪小雨的脸色已经涨的通红，带着无边的怒火，另一只斧子自上而下就朝着和尚亮晶晶的脑袋劈去。
可是和尚比他更快，捏着斧子的手微微发力，就将汪小雨的斧子压了下去。然后一掌打出，拍在了另一只斧面之上。
“噗嗤……”一口鲜血如同一道血箭在空中划过，汪小雨那肥胖的身躯好似轻若无物，直直的飞了出去。
“你你……”汪小雨躺在地上挣扎着站起，全身颤抖着，肥胖的脸上全是惊恐之色，和尚这一掌要是打在他的身上，现在的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不能杀我，我哥是十二连环寨的六寨主，你要要是敢杀我，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阿弥陀佛……”和尚双掌合十缓缓的走向汪小雨：“莫说你哥是十二连环寨的六寨主。就算是十二连环寨大寨主，今日既然已有了取死之道，贫僧必定会将他毙于掌下，人即非人，便做鬼吧！”
汪小雨想要挣扎着站起身来，可和尚没有一丝犹豫，一掌就拍在他额头之上，鲜血顺着汪小雨的七窍缓缓的流了出来，他的身体好像被抽去了全身骨头，如同一摊烂泥，倒在了地上。
李老三双腿在不住的打颤，手中的钢刀“况”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他突然间发现，死亡是如此接近的时候，恐惧是无法逃避的现实。
“扑通”李老三双腿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大师，大师，佛爷爷！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饶命啊！”
一阵连绵不绝的讨饶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恶匪们全都跪了下来，头磕的砰砰作响，一股股的尿骚味传来。
“施主，无需如此，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既然说了要送各位去见地藏菩萨，就一定会说道做道的。”和尚缓步走着，又是一掌落下。
屠杀，真真正正的屠杀。现在和尚的手掌就是勾魂的锁链，索命的屠刀，每一掌都会带走一条人命。
李老三的身躯缓缓倒下，远处汪小雨的尸体已经在他的视线里边的逐渐模糊，夕阳的余晖洒在和尚一尘不染的僧袍之上，和尚在李老三眼里竟然变得无比慈祥，或许他是佛祖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自作孽不可活，或许这就是我的报应到了，佛祖来收我吧。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一路走好！”和尚的脸上尽是悲悯，收拢起自己的包袱，他想着远处的一片山林说道：“来了这么久，树林里的施主可否现身一见？”
一阵树叶响动，浓密的树林深处一道身形闪出：“在下星月山庄‘参水猿’见过无生大师！”
“贫僧杀人无数，满手血腥，自知有违佛法，所以大师一词当真是折煞贫僧。”那人口中的无生和尚苦笑着说道。
当今天下太平，佛门道家都很兴盛，天下寺庙无数，但真正称得上可讲经说法，自成一派的一共只有四座，分别是大明皇帝曾经出家的皇觉寺，昆仑藏地的莲花寺，云南大理的天龙寺，还有就是西北的悬空寺。“煌煌古寺，悬于半空。醍醐灌顶，有死无生。”这位和尚就是出自天下四大名寺“悬空寺”的无生和尚。
无生和尚很特别，就像他的法号一样，他很少动手，但他的掌下从未有活口，无论多高的武功，在他手里，从来都是一掌毙命，所以江湖也称他是：一掌醍醐灌顶，打尽世上死人。
当年无生和尚初次离悬空寺之时，曾走遍天下古刹庙宇，无数高僧与他论佛参禅都被他辩的哑口无言。最后皇觉寺召开盂兰盆会，邀他前去论法，一连三天三夜满寺修行数十年的高僧被他一人说的哑口无言，，当真是口灿莲花，佛光普照！
就连少林寺四十年未曾出关的空洞大师为了他破关，在与他坐而论道之后不由得感叹道：“无生之佛，非世间佛也。”
“参水猿？星月山庄二十八星宿”无生和尚听完对面之人的话，微微皱起了眉：“贫僧和星月山庄没有什么来往吧，不知星月山庄找贫僧所为何事？”
参水猿说道：“我家小姐受杀手楼无名之托，让我来找您！”
“不去不去！”无生和尚摇着亮晶晶的脑袋说道：“他自己惹的麻烦，贫僧才不管他呢。”
参水猿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了和尚会这么说，笑着说道：“无名知道大师肯定会这么说，他说要是大师不肯来，就得把欠他的东西还了。不然的话，他就亲自到悬空寺要去。要是大师愿意来，那他与大师的帐就一笔勾销。”
无生和尚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苦笑道：“到哪都躲不过他，本来想置身事外，看来出家人也不得安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