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落尽暗香残——初读羊士谔

在我所见有限的惠州的老房子、历史建筑，一般都有壁画。于门楣上，或外墙顶檐下，或室内壁上，天井等处。壁画直观上起到装饰美观的作用，同时，也能从壁画内容中窥出所在时代的历史文化。当然，这方面交给相关专业人士去研究，斗筲的我也就看个热闹。觉得凡房屋有壁画，总是不俗人家。或幸运，从中多多少少得到一点点学习，譬如，偶然看到一首诗。

上次骑行潼湖，在参观琥珀村毬轩书室时，注意到书室内的一幅壁画。书画本一家，画一般都有书题，或落款，或配诗等。画的两边书有文字，初断是一首诗。画右边的字体实在模糊不能认辨，左边的大体完好，由于是行书，且个别繁体，一时也认不全。于是试着求助百度，把认全的第一句“红衣落尽暗香残”输入搜索，不想，还真搜到了。这是一首羊士谔的诗。

潼湖琥珀村毯轩书室内的壁画

提到古代诗人，莫不张口李杜。若说起羊士谔这个名字，却是一脸陌生。我应该是第一次读羊士谔的诗。第一次读的诗人，能记下来的一定是喜欢的。正是一眼投缘，再看眼热，三见倾心。我初读羊士谔的诗，大体就是这样的感受。

“红衣落尽暗香残”，出自羊士谔的《郡中即事三首》其一，原诗：

红衣落尽暗香残，叶上秋光白露寒。

越女含情已无限，莫教长袖倚阑干。

试着来粗读一下。前两句写景，后两句抒情。

“红衣落尽”，貌似现在的暮春，既是写实，也有一种无奈的伤感。而此诗句中写的是秋天，“暗香残”，指的是荷花凋残了。“叶上秋光白露寒”，鲜明的点出了季节，进一步写实。读了这两句，在我们脑海中，仿佛会出现那样的一幅秋景。写景的同时也是在写情。见着香残秋光寒，给人一种寂寥惆怅感。事实上，景是不可改变的。寂寥惆怅虽由景而来，实则发于人的内心。换句话说，你过得惬意快乐生活幸福，秋光奈你何，不会影响你的快乐幸福。当你感到惆怅，不单是因景的萧寒，而是由你当下的生活、心境所决定的。譬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同样是朔风寒冬，不同命运的人，不同的处境，有不同的结果。我个人理解，羊士谔见秋光是寂寥惆怅的。

“越女含情已无限，莫教长袖倚阑干”，这两句有一种文人气，有一种柔情。越女，指代美女。为什么提到美女呢？文弱的一种倾向，同时也是情感上的需要。倚阑干的意象并不少见。譬如，“独自莫凭栏”句。为什么说“莫教”“莫凭”阑干呢？这种劝慰、感受，你不妨去体验一下。当你独上高楼，倚栏一角，举目四望，天地苍茫，山水阻隔，极目也不能望见你所想望见的。心胸无限，人事纷杂，岁月悠悠，悔恨愧疚，个中滋味，谁人能解，唯独默默无言。此时此刻，不叫你湿了双眼，就算你狠！

由诗来了解一下作者。

羊士谔（约762-819），泰山（今山东泰安）人。贞元元年（785）礼部侍郎鲍防下进士。顺宗时，累至宣歙巡官，为王叔文所恶，贬汀州宁化尉。元和（806～820）初，宰相李吉甫知奖，擢为监察御史，掌制诰。後以与窦群、吕温等诬论宰执，出为资州刺史。士谔工诗，妙造梁《选》，作皆典重。与韩梓材同在越州，亦以文翰称。著集有《墨池编》、《晁公武郡斋读书志》。

部分放大来看

再来看壁画，图中诗旁题“庚午偶作”。庚午，在一天中，庚午时指中午十一点至下午一点。对应的属相是马，由此推出，这首诗作于公元790年(马年)。也就是说，是作于作者28岁之时。

大致来看一下羊士谔年龄对应的生活时代，通过当时的社会大环境，从侧面来了解羊士谔。

公元762年，即唐宝应元年，干支纪年为壬寅年（虎年），羊士谔出生。这一年，唐朝政局出现较大动荡，唐玄宗、唐肃宗、诗人李白先后于这一年去世。

羊士谔寿终58岁。在58年中，经历了四五位皇帝。公元762年，太上皇唐玄宗与唐肃宗相继驾崩，太子李豫继位，即唐代宗。公元763年，叛军首领史朝义自缢，持续八年的安史之乱才宣告平定。安史之乱成了唐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让如日中天的大唐帝国自此一蹶不振。这期间羊士谔2-17岁。

779年，唐德宗李适登基，削藩无力，割据形成。这期间羊士谔18-43岁。

805年，唐顺宗李诵登基。此时的大唐大厦将倾。唐顺宗在位不到200天，因改革触犯宦官、节度使利益，被迫禅位给其子李淳，即唐宪宗，登基时间不详，在位15年，史称永贞革新。此时期羊士谔晚年44-58岁。

公元820年，唐宪宗在大明宫被宦官毒死。继位的唐穆宗李恒终日沉迷酒色，荒废国政，又苛求长生，常年服用金药，最终于公元824年死于中毒。

由上来说，羊士谔一生生活在一个比较动荡的社会环境中，处在大唐的中晚期。大环境下，个人的命运一定受制于国家的命运。尤其是读书、想入仕的人。

《郡中即事三首》作于羊士谔28岁之时，正是国家无力，藩镇割据形成时期。那一个勾心斗角、各自为王的乱，不妨试想一下。

战乱动荡，殃及的多是普通人。和平方能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才是百姓之福。

至于毯轩书室内壁画上怎么会写有羊士谔的诗，而不是其他的诗人的诗，这个就不知道了。

毯轩书室

另选几首比较喜欢的羊士谔的诗：

《泛舟入后溪(其二)》

雨馀芳草净沙尘，水绿滩平一带春。唯有啼鹃似留客，桃花深处更无人。

《春望》

莫问华簪发已斑，归心满目是青山。独上层城倚危槛，柳营春尽马嘶闲。

《燕居》

秋斋膏沐暇，旭日照轩墀。露重芭蕉叶，香凝橘柚枝。简书随吏散，宝骑与僧期。报国得何力，流年已觉衰。

与羊士谔同时代的诗人有：李白，杜甫，白居易，岑参，王勃，杜牧，刘禹锡，王维，元稹。

毯轩书室 毯轩书室旁边的南嵩书室门头上的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