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工秦中一
秦氏九如堂18世孙秦中一,是医学博士秦佩玟之子。1962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动力系,在校期间曾是校学生艺术团成员,曾任国家原能源部总工、中国长江三峡工程开发总公司副总经理,国家电力中心首席顾问。他常年奋斗在工程建设第一线,为国家电力事业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2014年7月3日,中国电力报记者以《火电机组改造大有可为》为题,专访原能源部总工秦中一:
记者:您认为我国雾霾天气形成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可能怎样发展?
秦中一:雾和霾还是有本质的不同,霾和燃煤电厂排放的氮氧化物的关系更直接,也就是涉及到脱硝的问题。
另外,霾的形成和油品也有很大关系,国外很多大城市汽车也很多,但是人家城市上空是蓝天白云,说明我们国家的油品有问题。我觉得一个很好的解决思路就是鼓励大家买电动汽车,它的能源是电,而电可以是可再生能源,也可以是煤电,煤电又是火电厂高效燃烧后发出来的。北京一刮北风空气就好了,一刮南风空气就不好了,可见北京的空气污染情况受周边地区影响较大,特别是受北京南边的保定的影响。
“现役30万机组节能减排改造大有可为”
记者:治理雾霾,需要资金、技术等方面的投入,很多企业面临投资上的压力,节能减排的积极性不高,您有什么建议?
秦中一:我们的工业化方式方法有问题,走了一条先污染后治理的路子。我们应该探索企业既可以完成生产目标,又可以节能减排的发展路子。而且节能减排可以给企业带来效益,而不是只会给企业增加投入、经营负担。
在这方面,上海外高桥第三发电厂(以下简称“外三”)做的就很好,既达到了很好的节能减排效果,又从中获得了收益,而且收益大于投入,总体算下来,它每年还要赚几千万,节能减排可以给企业带来效益,你说它能没有节能减排的积极性吗?中国离了煤炭不行,现在燃煤机组存量已经这么多,以后还要增加,想办法把煤耗降下来,而且把污染降到跟燃气发电一样的水平,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外三就树立了一个标杆,我认为其他电力企业应该向外三学习。
记者:治理雾霾,需要火电特别是煤电做到更低的排放,对做好煤电的清洁化,您有何建议?
秦中一:我曾经跟原航空航天工业部部长林宗棠聊到外三,我问他有没有兴趣去看看,他说好,参观完之后他很惊讶,他说他以前一直以为煤炭是一个包袱,现在来看是财富,因为可以把煤烧的比天然气还好。而且我们国家燃煤电厂的总装机很大,我国有将近9亿千瓦煤电装机,如果煤耗都能降到280克/千瓦时,这在世界上都是大事。今年有两个国际性的学术会议都在外三开,而且意大利也请外三去介绍它的汽轮机高地位布置的技术。
前一段时期,因为雾霾,引起了大家对火电厂的反感,京津冀等重点地区火电厂项目一律不许上了,但是当时我们就认为应区别对待。而外三就是处在上海这个重点区域,但是它树立了一个燃煤电厂的标杆,世界上很多专家都去那儿参观。
要治理雾霾,就要逼着火电厂把煤耗降到300克/千瓦时以内,把不符合标准的机组进行改造。我们国家30万千瓦的火电机组大都是改革开放以前建设的,可改造的有很多。我们现在不缺资金,不缺技术,缺什么呢,缺干劲儿,缺压力。
“破除阻碍创新的体制机制障碍”
记者:在环境容量和环保要求越来越苛刻的情况下,我国煤电未来发展的出路在哪里?
秦中一:这就是习近平总书记提到的“创新,创新,再创新”,还是以外三为例,在别的燃煤电厂,每年煤耗降低1克/千瓦时那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但外三自2008年机组正式投入商业运行以后的6年来,供电煤耗从设计值295克/千瓦时降低到现在的276克/千瓦时,降幅达到了19克,非常了不起。而且它是在75%的平均负荷率的情况下达到的这个水平,搞动力的人都知道,变负荷的情况下效率是比较低的,比如开汽车,一会儿加大油门,一会儿减小油门,综合燃烧效率是低的,在额定工况下运行效率是最好的,外三在只有75%的负荷率的情况下还能够搞的这么好,而且各项排放指标基本上是燃气发电机组的一半,更不用说燃煤发电排放标准,所以,我认为外三是治理雾霾的一个圆满的答题结果。
冯伟忠原来是他们厂里的总工程师,他们原来的厂长叫徐国宝,现在是上海申能的总经理,这个人是个伯乐,冯伟忠在技术上很专,在研制过程中也出现过问题,曾经遇到过一次管道压力的难题,设备厂商也没有办法,冯伟忠认为是空气流动的问题,后来徐国宝就拍板按冯伟忠的方法来干,出了问题徐国宝承担。我觉得,没有徐国宝,冯伟忠很难把外三搞的这么有亮点。
什么意思呢,我们现在的机制往往不利于技术创新,一级一级的审批,不是鼓励大家去创新,没有这样的激励机制,体制也有很多障碍。一般的电厂,它的权力很小的,干什么都要上报,报到分公司,有时候分公司说了还不算,还要报到总部计划部门,甚至还得总经理来拍板。但外三不是,冯伟忠自己说了就算了,这样他能把他的很多技术不停地试验。
我们国家的燃煤电厂改造有巨大的空间,外三就树立了一面改造方向的旗帜,其他电厂应该向它看齐。华润在江苏铜山有一个电厂,已经开始用外三的技术进行改造,可以把煤耗降低10克/千瓦时,投入只有4000多万人民币,预计今年改造完成,改造成本很快就能收回来。我觉得能源革命就应该是这么一个革命法。
“应该允许‘捅娄子’的创新”
记者:治理雾霾,做好煤炭的清洁利用非常关键,对煤炭和煤电的发展,您有什么建议?
秦中一:很多能源都是靠燃烧产生的,燃烧是大有讲究的,比如燃气轮机,经过加压之后,可以把天然气99.99%充分燃烧掉,再拿普通的秸秆燃烧来看,它的燃烧绝不打转,燃烧不充分,90%的物质还没有燃烧掉就随着烟气飞到天上去了,就去做雾霾去了。
我国煤炭的消耗里面,煤电占了一半多,美国则是93%,但是美国的煤炭在一次能源里占比并不是很大,它的天然气和石油消耗也很多,美国是把更多的煤用来发电。从这个经验借鉴来说,我认为大城市的燃煤电厂并不是完全不可以建,如果可以达到外三的节能减排的水平,既发挥了我们煤炭资源的优势,又满足了环保的要求,为什么不能建呢?毕竟从目前来看,发电是煤炭利用的最优方式。
中国以煤为主的能源结构难得有太大的变化,除非咱们的页岩气像美国那样能够大量地开采,但我也听说有一定的难度,但有个别地区已经有所突破。第二个就是核电能不能搞快堆,不是搞裂变,而是搞聚变,核电需要慢慢加快。水电还是有一定的开发量。另外,应把风电作为一个主力电源,德国就搞的很好,我觉得我们的思想还是不够解放。
记者:您认为,推动能源技术创新应做好哪些工作?
秦中一:当年我在能源部工作的时候,那几年我们搞了30万和60万的火电装备国产化,主要的目的是把国外的技术消化吸收,当时湖北有个汉川电厂,人家是征用的棉田,很不容易,上海有一家企业研发了一套电厂的自动控制系统,一项新研究出来的技术用到电厂里面去很难,因为它没有使用过的经验,后来部里研究决定还是支持它,用了它这个技术有什么好处呢,就是用了之后国外的厂商们就得降价。
创新的过程很难,捅娄子的事儿是不可避免的。四川有个电力设备厂商叫东方-电气,刚刚起步的时候,山东德州电厂的一台30万的机组最开始用的是东方-电气的设备,老是有问题,不断地拆了又装,装了又拆,最后还是搞成了。再看现在的东方-电气,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对电力体制的改革,一直以来都有不同的看法,电力有公共服务的属性,在电力紧缺的情况下,不可能产生竞争。现在有些私营企业愿意搞一些分散性的电源,应该鼓励。电力体制的改革发展,最后肯定会再开一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