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里的诗意
（菜堆里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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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一大早沿着这条小街，走一遍。空气清冽，天色幽微。路两边的人行道上摆满各种新鲜的蔬菜，我不快不慢的步伐，静如止水心情，慢慢检阅各种蔬果：青翠欲滴的蔬菜，拎起来总滴滴答答淋着一大早的新鲜，红红的萝卜，让人忍不住想泡上一罐红萝卜，碎碎切丁是羊肉米线最风雅的搭配。菜摊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经常有各种鲜花，金丝桃、勿忘我、满天星、向日葵、百合、玫瑰……菜和花出现在一起，是我喜欢的样子：烟火气里的诗意。
我一直觉得这里的蔬菜是最新鲜的，但对于蔬菜的关注，远远不及那些花儿。远远望见，我定是要快步走过去，驻足一番。对于花，我是没有免疫的，常常要买上一把，并着菜一起拎回家，常常会有带回春天的感觉，一度会有季节的迷失感。
前几日的一大早，绿色的菜蔬堆，红色的番茄堆中间，码放着一大束向日葵，粗壮的花杆，硕大的花朵，远远望见，心里立刻生出惊喜，忍不住快步向前，拍照。摊主是个老年人，她急切问我，买把花吧？！我说好吧。她说，花都养成这样了，再不卖就要败了。
晦暗的天色，冷清的早晨，那些明黄的向日葵像是一个个小太阳，让日子有了些许的生动和明亮。我说，你种的吗？她说，是的，地边随便种着。
回家把向日葵插进花瓶，虽然只是五支，却也是满满一大瓶。想起她以前和我说过，她有一大片地在城边上，搭了几个大棚，还有一些露天地。她说，现在不愁吃不愁穿，种点菜，就当锻炼身体，每天种菜卖菜，日子过得快，身体也很好。很是羡慕她，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度过了缺衣少食的最艰难日子，也过了喜欢花花草草的年轻岁月，对于温饱的关注远远大于精神享受。没想到她一边种菜一边种些花，这让我多少有些意外。
这些年，我也让母亲种些花草，在房前屋后。一开始，母亲总是各种理由：有时是说怕家禽牲畜毁坏，再说时理由又变成忙不得等等。
几年前的某一天，母亲从小舅家归来时，拿回来一些绣球花，种在一个赭红色的大塑胶桶里。有一次回家，正赶上绣球花盛放，大朵大朵蓝色的，白色的，粉色的绣球花开得尤其好看，惊喜之余，赞美肯定了几句，于是家里陆陆续续有了许多花草：玻璃翠、蟹爪兰及一些不知名的花草。母亲用各种各样的桶，盆栽花，唯一一两个漂亮花盆，是我不要了淘汰回去的。
我去朋友家玩，或者外出，看到漂亮的花草，总是要一些种子带回去，让母亲种。自从种了几盆后，母亲的种花就到尽头了。再拿回去，每回都是：“栽在哪里？种在哪里？”给她说，栽在房前屋后路边等等，她总说：“不会成器，不会成器。”在她固守的坚持里，我总是一次次说着我的理由：“种嘛，不成器就不成器。不种么咋个会认得成不成器。”
这些年，屋后的柏树已几米高了，那是我才工作那年朋友给的柏树苗，那纤弱的小苗，种在贫瘠的路沿，浇过几次水，竟顽强生长，开枝散叶。柏树下，种有一蓬洋丝瓜，每到夏季，蓬蓬勃勃间，黄色的秀雅小花和一个个洋丝瓜在绿叶间沿袭着一季的开花结果。柏树旁边，是那株水红的月季，我说多栽几株就好了。记得以前门前有好多月季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砍掉了，想来可惜。
去年回去，房子背后，水红的月季寂寞地开着，门前菜地边上大蓬大蓬的红色灯笼花热闹地绽放着。一小蓬绿叶褐茎的藤蔓兀自在菜地一角，母亲说是金银花，我遥想摘花的日子未来可期。
门前还种有百香果，倚着那棵行将就木的老桃树，本来爬得很高了，父亲浇了化肥水就死了，我有些埋怨自己不学习百香果种植技术，没把养护知识告诉父亲。百香果的花也很好看，果实圆溜溜的很有情调。内里香气馥郁，老黄色的果肉包裹着黑色的籽，一剖两半用个漂亮的勺子舀着吃，满口香甜覆盖唇齿。或者用刀沿顶上一圈划开，用勺子舀在漂亮的玻璃瓶里，放上冰糖和水，那样吃过的杯子，许久都有香甜的滋味，觉得那是夏天的味道。
去年五月，从朋友家弄回一些树莓苗。父亲在门前水泥场上，用空心砖垒砌一个长方形花池，弄了许多土在里面。朝北一边，种上了树莓，没几个月已经爬得老高，枝蔓已经伸到了旁边地里的枇杷树上了。或许今年就可以吃到树莓了。我站在树莓旁边，总会想树莓白色清雅的小花，那些让人垂涎欲滴的树莓果，以及带着小孩摘树莓的情景。树莓会有感知吗？会多多结果吗？也许也不一定会结果，谁知道呢。
花池的右边一半，栽着朋友给的火龙果苗，长势太慢，两年了，不见长高多少，想着它的花像昙花一样美，花开在何时？火龙果周围，母亲种了芫荽，薄荷，一些蔬菜。前次回去，母亲拿来给我看一些种子，告诉我是秋葵的种子。听说秋葵的花很好看，这是一种蔬菜，花和果都很期待。
想起去年弄的蜀葵花籽，想种在菜地边上，没告诉妈妈就是粑粑花，若是，母亲还会种吗？或许会的吧。
总想在艰难的谋生之外，保有种花赏花的热爱。希望眼里盼望的、心里生出的那些诗意不会被俗世的烟火寂灭。
海子说：“我们要有最朴素的生活，与最遥远的梦想。”我想那些蔬果便是朴素的生活，花的诗意便是梦想，从前遥远，而今，是可以实现的： 一半种花，一半种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