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飞鸟能给我一个答案
周阳有空闲时，总喜欢去家附近的师大校园中呆坐一会儿，望着操场上充满活力的身影，脑海中总忍不住想起汪国真的那句诗：“我不知道能否翱翔在蓝天白云间，问飞鸟能否给我一个答案？”
可飞鸟能给她答案吗？看了一眼腕表，一会儿又到了宝宝上学的时间，周阳匆匆起身，生活不会给她太多时间矫情。
是的，用周阳老公林海原的话形容周阳就是很矫情，他不懂明明给了她最安稳的生活，她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
林海原一个标准的直男，还有些大男子主义，当时周阳决定嫁给他完全是因为父母很满意林海原的踏实，而周阳到了被挑剩下的年纪。
从小到大，周阳都是乖巧又听话的女儿，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大学期间谈了一场是是而非的恋爱，她自己还没有弄懂那到底是爱情，还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嗨～同学，你是新来的广播室编辑吧？”故事就是从这一声招呼开始的，后来周阳才知道这有着磁性嗓音的男生是校广播室播音主持人，名字还很特别叫皇甫辰东。
“你不介意的话，大家都叫我皇尚！”那男生自来熟地和周阳说。
“皇上？这怎么都感觉像是进了后宫！”周阳心里别扭着，最后还是选择叫了一声：“皇甫！”
周阳在一个很传统的家庭中长大，在各种女孩子的规矩约束中，她不敢表露自己的好恶，不敢放声大笑或者大哭。
慢慢把最真实的自己丢弃，装在父母认为的，各种各样的，符合女孩标准的模式里，优秀地成长为别人家的孩子。只有她自己常常觉得了无生趣。
所以她喜欢用文字描述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她的文字与她这个人留给别人的印象是矛盾的。
不熟悉她的人，觉得她有些木讷，有些高冷，有些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循规蹈矩，但她的文字给人的感觉很热烈，很犀利，很大胆。
所以很快，编辑周阳这个名字就得到了很多校园听众的喜爱，皇甫做为周阳的同台搭档，开始用很奇怪的眼神注视周阳。
“周阳，要不是看你平时挺正常的，我会怀疑你有严重的人格分裂！为什么你的文字和你这个人一点儿也不搭？”皇甫好奇地问。
不得不承认皇甫身上有很多周阳向往的特质，比如此刻的直白，让周阳有种哭笑不得地局促和不安。他探究的目光让周阳慌乱。
“是吗？那怎么样才算让我这个人配得起我的文字呢？”周阳因为和皇甫这段时间常一起工作，也变得不像看起来那么温顺无害，不觉弯起唇角反问道。
“你看！你看！你还是会笑的，而且你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很好看！”皇甫突然惊喜道。
皇甫这跳跃性的思维，让周阳刚刚上扬的嘴角又拉了下去，小声嘀咕了一句：“无聊！”
“你想不想体验一下如你的文字一样不羁和张扬的感觉，放下你现在这种不符合年龄的气质？做真正的自己？”皇甫眨着眼睛充满诱惑地问周阳。
这个提议不得不说让周阳很心动，做真正的自己，可真正的自己应该什么样，她早就忘记了。
“明天周末，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皇甫看周阳又开始发呆，赶紧拉回她的思绪，放下这个约定，抱着一沓稿件走了。
留下周阳一个人陷入深深的思想漩涡，问题在脑中一遍遍回响：真正的自己该是什么样子的？
苦思良久，依然没有答案，所以周阳决定放任自己一下，赴了约，等跟着皇甫到了他说的那个好玩儿的地方，才发现那是一个室内溜冰场，播放着很劲爆的音乐。有很多年轻的面孔在场地中滑出优美的弧线，时不时还有技术高超的人在波浪形的滑道上炫上一个漂亮的空中转体。
“走，试试去？”正看得眼花缭乱，皇甫已租好了冰鞋，对周阳邀请道。
“不行，我不会！”从小到大就被告知女孩儿该文静，这么危险的运动是不适合女孩子玩儿的。所以周阳从来没有挑战过。
“你看场地边儿上有扶手，你可以先在那边练习，等适应了，我再带你去那边的音乐场！”皇甫商量的语气，满眼恳求地看着周阳。
拗不过皇甫的坚持，周阳只好勉强答应，还没走出两步，脚下一滑，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前滑了出去，差点摔倒，还好慌忙间皇甫扶了一下，周阳顺势抓住扶手，就再不肯放开。
皇甫一边教周阳，一边示范动作，周阳认真地看着，不一会儿就有了些心得，可以滑出一段距离，皇甫就带着周阳在场中滑了几圈。
跟着音乐的节奏，真的可以忘却恐惧，周阳发现放松下来比那样紧绷着身体滑得更流畅，索性完全沉浸在皇甫带着的节奏中，真的有种从未有过的自由和欢畅，心情不由都明亮了起来。
皇甫看出周阳有些累了，说去买水，让周阳等他一下。周阳一边琢磨刚刚的动作，一边放开一只手实践着，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就围过来三个社会上的小青年。
“小妹儿，我带你滑一圈儿吧！”其中一个作势要来拉周阳。
周阳神情冷漠并不搭腔，不动声色地换了个方向，躲过那个年轻人的魔爪，其他人哄笑着。
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的周阳，心中其实害怕极了，可她强迫自己镇定地拖延时间，焦急地希望皇甫快点儿回来。
“哥哥溜冰技术可好了，放心，一定不会摔着你！”那少年不死心地说着又凑上前来。
“周阳！怎么这几位朋友你认识？”听到皇甫的声音，周阳瞬间心安下来，可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摇头。
“那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吧！”说着拉过周阳向场外走去。
“你谁呀？怎么认识一下都不给面子？”刚才欲拉周阳的人有些不依不饶。
皇甫拉着周阳，俩人都没说话，因为对方人多，他俩知道只有迅速离开才最安全，所以暗暗加快了速度。
皇甫看到那三人也尾随着出来了，悄悄对周阳使了个眼色，低声说：“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别管，我说跑，就赶紧跑路边打辆车，在车上等我！”
周阳担忧地看着皇甫，皇甫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儿。拉着周阳强自镇定地走出门外，看到路上正好开过来一辆出租车，不等那三人形成合围的站位，皇甫喊了一声：“跑！”
周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听到喊声飞快的跑了出去，她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有拳头挥到身体上的闷哼声，可她不敢回头，拼命地向路边跑去，刚好那辆车停下，周阳钻进车里，才敢向外看去。
皇甫灵活地挣脱一人牵制，撞开正面袭来的一脚，刚好腾出空隙逃了出来，还好皇甫跑的速度快，把那三人甩开了一截，奔到车前来。
司机也是个机灵的，看到皇甫关上车门那一刻，一脚油门，帮他们逃离了现场。
车厢里两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周阳感觉自己手脚冰凉，身体不住地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吓着你了？”过了半晌，皇甫突然笑着问周阳。又转头向司机师傅道了谢。司机似乎早就见惯了，也没多说什么。
“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院？”周阳指着皇甫流了血的鼻子问，赶紧掏出纸巾递给他。
“小伤，没事儿！”皇甫笑着说：“我敢打赌这是你第一次看别人打架吧？
“你还笑，要吓死我了！”才有点儿缓过劲儿来的周阳，不无懊恼地说：“看来真不应该来这样的地方！”
“你就说你玩儿得开不开心？”皇甫接着问。
要说开心，从小就做乖乖女的周阳不得不承认，皇甫带给她的都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惊险刺激，的确是她从未经历过的，所以周阳轻轻点了下头。
“那就好！”皇甫很满意这个结果，丝毫不在乎受得那点儿小伤，很开心地笑着。
以后的时光与其说是恋爱，不如说皇甫与周阳两个人更像是默契相投的玩伴，谁也不说明天，只是尽情探索着这座城市里各种有趣儿的好玩儿的地方。
只是谁也不曾开口说过关于爱情的话题，周阳也说不清自己是喜欢皇甫，还是喜欢他带给她的充满未知的体验，时光就是在那些点滴收集起来的欢乐中远去的。
临近毕业周阳也没有勇气抓住自己的命运，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要如何争取，只会被动接受。可能她这种并不热烈的表现，也吓退了很多人，包括皇甫，最后周阳手抄了整册的诗集送给皇甫，其实只是想让他看到那句：“问飞鸟能否给我一个答案？”
直到毕业断了联络，周阳也没等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所以周阳冥冥之中好像一直在等，直等到父母整日长吁短叹，等到错过了一个女人最好的花期，等到流言快要让自己窒息，周阳开始恨自己，讨厌这样的自己。
索性遇到了并不让人讨厌的林海原，父母满意，年纪相当，周阳妥协了，如果注定不会遇到对的人，好像选择一个不讨厌的也不差吧！
婚后的生活，周阳符合林海原对妻子的所有想象，传统，温婉，相夫教子，他在外打拼，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很少看到周阳开怀笑过，他总觉得周阳太完美，完美得不像真实的，他不知道她想什么，林海原发现他看不懂她。
周阳依然做着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事情，也包括贤妻良母，只是没有人会问她：“周阳，你想要什么？”甚至没有人在乎过。
周阳送孩子回来的路上，看到邻居大爷提着鸟笼里关着一只漂亮的鸟，只是那鸟呆呆地，周阳觉得那鸟好可怜，虽然它的主人每天各种喜爱它，但它并不鸣叫，不像那些森林中的鸟鸣悦耳动听。她又想起了那句诗：我不知道能否翱翔在蓝天白云间，问飞鸟能否给我一个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