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倒的妈妈

妈妈说话总是和声细语的。每到下午妈妈唤我回家吃饭时，妈妈声音很大，但是依然显得很细，很柔。

小时候，妈妈做家务时为了不打湿衣袖总是把袖子挽起来，露出白皙而纤细的手臂。我抬起手臂看看，感觉妈妈的手臂比我的结实不了多少。她能提起水壶，我应该也可以。

一个冬天，洗衣服的热水用完了，妈妈把水壶装满水，放在煤火炉上烧水，我比炉子高了那么一头的样子。

妈妈把洗好的衣服用力拧一会儿，再一件件放进大脸盆里。盆子装满了，妈妈就把盆子放在地上，掀起盆子的一边，倒出不少水来。

妈妈端着盆子去晾衣服，走起路来忽左忽右的，好像是盆子带着她走。一阵风吹来，她都要停下来把盆放下，稳住重心，因为她真的像这样被风吹倒过。

水壶吹哨了，妈妈也拎着空盆走过来了，擦着汗。妈妈那么辛苦，我也要为她做点什么，我想，帮她倒热水吧。

我走到火炉旁，踮起脚尖，两手抓住了水壶把，比我想象的沉多了。我是拉着水壶往外挪的，终于拉倒炉边了。

水壶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带着我的身子极速下坠，我眼看着我的额头就要碰到炉子的边角了。

我还没来得及哭，就感到有人一把把我搂在怀里，随即听到水壶和壶盖落地清脆的声音，咵嗒，咵嗒。

妈妈两手捂着我的头，边仔细端详边碎碎的和声细语的念叨：吓死妈妈了，吓死妈妈了。

我惊魂未定地盯着她的胳膊慢慢红了起来，又红又肿。眨眼功夫妈妈的手臂上长出鹌鹑蛋大小的水泡，变得疙疙瘩。

眼泪从夺眶而出，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又疼、又慌张，我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妈，你的胳膊起泡了，疼死啦。

妈妈用我几乎听不到的细语安慰到：你没事就好，妈妈没事。

随后的几天，我经常听到妈妈哎呦哎呦的声音，细细的，柔柔的。她连喝水的小茶杯，都端不起来了。

我想，妈妈柔弱的身体里，一定藏着一个盖世英雄。